導恐怕不考慮他。我大舅根本不幫這個忙,他也不說不幫這個忙,只說回姚村那樣的衛生院不用跑人情,還一本正經地說,跑官買官是犯法的事。母親說,你是騙小孩子吶?我大舅說,個別現象肯定有,但要看主流。
母親覺得我大舅特噁心,沒再央求他,決定自己趟一條路子,就去了峰山鎮中心衛生院。先碰到司副院長,寒暄之後,輕聲探問現在提拔院長用不用花錢?司副院長說,連村官都要花錢,何況院長。母親說,我婆家姚村那地方你知道吧,也花?司副院長臉立刻紅了,愣怔半晌擺擺手說不知道。母親想進一步探問那錢怎麼個“花”法,司副院長不耐煩地說,你想給婆家做好事就去做吧,老糾纏我幹啥?母親納悶,心想跟這人早熟了,今天咋這付德行!
母親揣著這樣的疑問上了三樓,見到正職胡院長,說,老胡同志,我哪傷著你們了,你的副手為啥不待見我?胡院長問,怎麼回事?母親說,我也沒跟小司說別的,就問他,去姚村那地方當院長,也得花錢?胡院長說,你沒事問他這個幹啥?母親說,我這脾氣你還不知道,大咧咧慣了,肚子裡有啥就沁啥。胡院長說,恐怕沒這麼簡單吧?母親問,咋?胡院長說,你真不知道?母親說,我真不知道。胡院長矜持一會說,是這樣,小司想提正職,目標就是姚村,眼下正上下打點呢,這事你不能不知道呀。母親說為啥我能知道呢?胡院長說,小司托出來的人就是你哥哥,你能不知道嗎?母親沉默半晌說,知道不知道能咋的,倒貼我錢我都不去幹,還用買?!胡院長說,小司要是開著礦,也不去當那個院長啊!母親說,就算去了,有啥前途?胡院長說,再不濟也是一把手,人財物統管,還能跟上層接觸,有了機會,再跳走唄。
母親說,是想等機會過度哇!
胡院長說,還鍛鍊怎麼當家呢。
母親說,還鍛鍊怎麼撈錢吧?
胡院長說,廢話了不是,回去問問你哥,他收了人家小司多少錢?那可是他借的貸款!
難怪我大舅不答應父親回姚村,原來他在幫別人呢!幫別人他可以收錢,幫自己親妹妹,收錢就不大好意思了,這是我後來的揣摩,母親卻說,當時的社會風氣就那樣,幹啥都得拿錢買,你大舅也是人,並且是最會賺錢的商人。我和姚瑤恨我大舅恨得牙根麻,母親卻能理解他,看來血緣這東西真是不可思議。
母親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她想,司副院長到姚村去的目的只是等機會、想過度,謀求將來更大的發展,當然也不排除跟父親一樣的初衷。但不管怎樣,兩人選擇位置也不該有衝突。如果把司副院長往別的衛生院調動一下,任正職,豈不更好。這樣一想,母親又找我大舅談了。我大舅開始遮遮掩掩不願意承認,說那是沒有的事。母親知道我大舅要面子,承認了怕瞧不起他,就說,有沒有都無所謂,如果是真的,你就幫小司往條件好的衛生院調調,讓致遠回姚村。我大舅終於露出商人嘴臉,說絕對不行,理由是,跟姚村同級別的衛生院,只有姚村一家年後換人,如果去正兒八經的鄉鎮衛生院,司副院長出的價錢顯然不夠,差的太遠了。母親有些不明白,這樣的事不就是走個人情嘛,還真明碼標價呀?我大舅哼了一聲說,幼稚,跟哥幹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你有啥出息。完後又換了一副腔調,說,回去告訴致遠,診所開不下去,跟我開礦來,我虧不著他。
母親從峰山鎮回來沒告訴父親司副院長爭取提拔的事,連我大舅拒絕幫忙的話也沒露。父親問了,她只說這事不是一兩天能辦妥的,得等。父親露出一絲不屑的笑。
母親說,你啥意思?
父親說,算了吧,我這人不適合當官。
母親說,誰適合當官呀?那個位置與其讓那些敗類坐著,到不如讓你這個不適合當官的人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