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辰,千里來回,隱蹤密行的逃亡……馬不停蹄的整備力量……不眠不休的研製計劃……千里轉戰的艱辛……半年,僅僅半年,渡越危機重重的天煞大地,再領兵殺進一個城池又一個城池,爭霸之刀揮起,落下,剎那穿越血火大地,劈裂萬里疆誠……他創造的是軍事上的奇蹟,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那是相思的奇蹟。
他曾七天七夜不曾下馬,最累的時候從馬上栽落,他曾怕延誤時機帶傷前進,至今身上未愈的傷口仍在流血,他曾孤軍冒險夜闖營,從敵營中橫穿而過,險些深陷敵營,他曾三日急行軍,只為趕在頭裡偷襲敵軍,好搶得作戰先機——他那般兇猛的和天作戰和地作戰和敵人作戰和時間作戰,只為了早一刻趕到磐都,他兵鋒如刀,戰旗獵獵,從未絲毫偏移過前行的方向——她的方向。
然後今日,城樓之下,兩軍最後相遇,他終於見著了她。
卻是這般的相遇。
他按著心口,突然之間有些茫然,那些疼痛和輾轉,那些衝鋒和奔行,那些心急火燎的進攻和來不及整休的步伐,就是為了,這樣的,相遇?
原來相思如針,戳得人遍體是洞,每個洞冒的,都是心頭血。
戰北野終於緩緩放下手,長長吁出一口氣,他掉轉頭,手臂重重向下一揮!
“攻!”號角吹破深紅晨曦,喊殺聲猛如雄虎出柙,大軍如火刀槍似林,平地上捲起帶著血氣的風,蒼茫大地上戰潮滾滾,戰北野勒馬仰望,巋然立於其中。
他的黑髮拂在微風中,獵獵如旗,戰旗!
這萬里江山輿圖不抵心頭羈絆,且拿來擦了他塗滿征塵的戰靴,沒有了尷尬的地位沒完沒了的謀害和家族的牽絆,他能在追逐她的路上走得更自由更遠。
誰告訴你長孫無極向前一步,戰北野便得黯然後退一步?
他不要這般的相遇,他也不認這城頭一站的輸!
誰認輸?誰會輸?她笑顏如花心在天涯,她青春少艾雲英未嫁,只要她還沒著鳳冠佩霓裳邁進你上陽宮,將她的名字寫入長孫家譜,我戰北野都絕不認輸!
長孫無極,我和你搶定孟扶搖!
……
孟扶搖並不知此刻城下戰北野,一瞬間滄海桑田。
她有些訝異的看著護衛裝扮的長孫無極,用唇語問他:“你怎麼來了?”
長孫無極淡淡笑,道:“關鍵時刻,怎能不來?”
孟扶搖笑笑,以為他說的是天煞皇朝覆滅的最關鍵時刻,根本沒想到別的地方去,她一轉眼,看見寇中書以及原本在城頭負責指揮防守的幾個將領都已經被護衛假裝的“兩府家眷”制住,正面色死灰的狠狠盯著她,又見城樓上下士兵一片慌亂,忍不住唇角翹起,長孫無極卻提醒她:“磐都守兵精銳悍勇,素來以天下第一大城城守為榮,要他們不戰而降,你得費點口舌……”
孟扶搖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拍拍他道:“兄臺,允許你崇拜我。”
她跨前一步,朗聲道:“陛下已駕崩!”
轟然一聲,城樓上還在抵抗計程車兵幾乎全部回過頭來,驚慌的看著孟扶搖。
孟扶搖平靜的道:“宮城已下,陛下駕崩,諸將授首……眾位兄弟還要在這裡平白拼了性命麼?此刻棄暗投明者,便是烈王殿下的從龍有功之臣,若再負隅頑抗,則……”她指了指樓下攻勢兇猛的蒼龍軍,“百萬雄軍,三尺龍泉,便為汝設!”
士卒們面面相覷,孟扶搖望著那幾個將校級下層軍官,意味深長的道:“烈王仁厚,天下景從,否則也不能揮師直進,數月之間直逼磐都城下,如今大勢已去,識時務者為俊傑,是從龍得新帝封賞,從此後封妻廕子飛黃騰達,還是逞無意義之莽勇死於城上,任家中老小無所可依死於戰火……諸位自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