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為什麼要去?我想要告訴自己,我並不是為了去一睹韻昭媛姜雁嵐的落魄。但這樣的自欺欺人並無什麼作用,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就是為了去看她的落魄。
害得晏家一夜崩塌、害得我一朝失子的姜家倒了,我只恨我不能在宮外看著官兵去抄家。我唯一能看到的姜家人,就是韻昭媛。
姑且還能稱她一聲“昭媛娘娘”。
長樂宮正殿門口,幾名候著的宦官見了我一齊恭敬一揖:“寧婕妤娘娘。”
“都免了。”我的目光落在殿中那個長跪的背影之上,欣賞著那一縷蕭索之意。
提步跨過門檻,繡紋繁複的裙襬從門檻上拂過。林晉在外闔上門,我在韻昭媛身側駐了足,凝望著面前的厚重棺木,玩味而笑:“臣妾有些日子不見昭媛娘娘了。”
她如同剛察覺我的到來一般睜開眼,清清冷冷地問我:“皇太后遺體在此,寧婕妤不跪麼?”
“跪?憑什麼?”我笑睇著她,又瞥了一眼那棺槨,冷涔涔道,“如不是宮規禮數束著,臣妾一次也不願跪她。”
韻昭媛沒有同我爭執,長沉下一口氣:“就因為姜家害了你晏家麼?當年姑母以身在宮中,那事和她沒什麼干係。婕妤,死者為尊。”
“臣妾本也懶得計較陳年舊事。”我在她身後踱著步子,四下打量著這已是靈堂模樣的長樂宮正殿,“但便是不提晏家之仇,這些年來,皇太后多少次想置臣妾於死地,昭媛娘娘想說自己不知道麼?”
她微有一顫。
“我冊封幾日就安了個罪名要活活打死我,後來道我不守禮數、穢亂六宮,一樁樁一件件,昭媛娘娘覺得她一死就配讓我以她為尊麼?我若在此跪她,又如何對得起同在九泉之下的我的孩子。”
韻昭媛有那麼一怔,隨即消逝,她對著棺槨拜了三拜,站起身子轉向我,凝笑道:“既不打算拜上一拜,婕妤妹妹今日是來看本宮的笑話的?”
“是。”我銜笑回說,“但不全是。臣妾還要告訴昭媛娘娘,方才來時,見順貴嬪往成舒殿去了。娘娘知道,順姐姐鮮少主動面聖,娘娘覺得她此時去見陛下,會是為了何事?”
韻昭媛神色一震,打量著我苦苦笑說:“本宮小看了婕妤。”
如同宏晅必要逼死左相,我和順貴嬪也是容不得韻昭媛的。雖則我與她並無甚直接地衝突,但一則先前的種種,她總脫不得干係;二則皇太后死了,她目下是萬念俱灰,如若有朝一日重振旗鼓了要與我一斗,也是麻煩。
順貴嬪更不必多說了,失子之仇,怎能輕易算了?
我淺淺地施了個萬福:“永定帝姬乖巧,順姐姐喜歡得很,不會因為從前的事遷怒於她,娘娘放心。”
“是啊……永定是多好的孩子……”她深深嘆息,悵然若失地望向棺槨,“是我當年傻,為了家族應下了此事,後來也是悔恨不已。”
那到底是她的親生女兒,血脈相連,如何能不想念。
她啞啞笑著,一聲又一聲,帶著自嘲、帶著淚意:“陛下是知道的對不對……所以他才那樣不願讓我見到永定……他那麼恨姜家,早恨不得讓姜家處處不順才好,可……可那些事情,與我並沒有多少關係啊……”
我不言良久,俄而靜靜向她道:“是,陛下是知道的。昭媛娘娘覺得自己冤麼?臣妾覺得娘娘您並不冤。一個做母親的,能為了權力地位將親生女兒轉交旁人且還奪了別人的孩子,不論娘娘當時是否沒想明白、不論娘娘事後是否追悔,娘娘您到底是錯了。”
她的悔恨神色瞬間化為了嘲諷,一聲冷笑出口,森然質問我:“婕妤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責本宮、指責皇太后!婕妤還不是為了報仇行出了武瞾那般地事!”
“看來娘娘知道那事是臣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