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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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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建築只要是出於大家手筆,內裡自有法度,就必然有法可依,氣象巍峨的北涼王府是集大成者,種府在歡喜泉算是一等一的氣派,比起佔山為王的北涼府還是不值一提,徐鳳年走得十分輕鬆愜意,聽聲遇人便繞,好似自家散步,帶著白衣魔頭繞樑過棟穿廊,不過起先還能感受到洛陽的氣息,一刻鐘後就感知全無,徐鳳年也懶得杞人憂天,根據身份去揣度,不去種神通種凉兄弟那邊惹禍上身,來到貴客陸歸的清雅院子,愈是臨近幾座主要院落,戒嚴程度愈是鬆懈,這也是種家的自負。

徐鳳年如燕歸巢,掛在不映身影的簷下,屋內有明亮燈光,駕馭金縷刺出窗紙小孔,看到一名跟陸沉有六分形似的中年男子捧書夜讀,眉宇陰霾,還有一名麻衣老者相對而坐,老者相貌清癯,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最為醒目處在於嘴唇發紫,與北涼青囊大師姚簡如出一轍,分明是常年嘗土認穴導致,可見種家西行,的確是要借用陸家的堪輿術去探究秦帝陵,麻衣老人手邊有一盞精巧黃銅燈,他與陸歸都憂心忡忡,並未因有望開啟帝陵分一杯羹而欣喜,徐鳳年還算有些理解,到了秦帝陵墓這種人間千古一帝的可怕規格,機關術只是小事,氣數沾染才是棘手的大事,陰氣過重,別說入墓之人往往暫時得寶卻暴斃,恐怕還要禍及子孫數代,那盞銅燈又稱作換氣燈,盛放童子精血,點燃以後,可趨避陰穢。

屋內老人嘆氣道:“三十六盞燈,到底還是少了。占卜也顯示凶多吉少。”

陸歸一臉疲憊,語氣無奈道:“事出倉促,到哪裡去湊足大周天數的陽燈。”

老者冷笑道:“種家莽夫自恃武力,哪裡知道這裡頭的學問,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匹敵。”

陸歸輕聲道:“隔牆有耳。”

老人啞然失笑,“家主,種家兄弟這份胸襟還是有的。”

陸歸搖頭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大富貴面前,人人小肚雞腸。”

話已至此,老人也就不再言語,十指輕柔撫摸雕刻佛像的黃銅燈,他雖出身貧寒,卻大有一技之長,自幼跟一位不顯聲名的佛門大師學習造佛,那位釋教大師去世以後才被重視,譽為敦煌佛窟重興之祖,死後被追封全山方丈,尤其擅長製作觀音立像。老人雖非僧侶,但獨具匠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造佛像不拘泥於觀音,號稱萬佛在心,三十二相,相好光明,八十種好,妙狀無窮。換氣燈是他首創之物,需知《戒大教王經》有言若是佛像的量度不夠如法,佛菩薩即使被高僧開光,也不來受寓,通俗來說,市井間只知道請佛不易,卻不清楚是到底如何一個不容易,事實上佛像法相不佳,就會真佛不來而邪魔住,因此許多所供奉的場地,非但沒有福祥庇佑,反而諸邪橫生,這才導致供佛佛不靈,發願願不應,這就是並非菩薩不顯聖而是供佛不如法的根源了,老人深諳箇中三味,所造佛像才極為靈驗,廣受王侯功臣的追捧。

尤其是這盞黃銅燈,粗看不起眼,細看眉如新月,神韻盡出,可算是麻衣老人此生最高的成就,如果不是有他有燈,陸歸恐怕不管如何精於風水,也不敢來西河州蹚渾水。

陸歸舉杯小酌一口醇酒,緩緩說道:“竹簡上記載秦帝當初發動數萬民夫截斷大江,在浮出水面的山壁上開鑿陵墓,封死以後,再開閘放江水,民夫和近千監工將士則被御林鐵衛全部坑殺,造穴手法之妙,隱藏真相手段之狠,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生為帝王當如此啊。”

陸歸繼續說道:“我們要重開秦帝陵,就不得不要和持節令赫連威武勾連,否則如何做得來斷江的浩大工程。至於種家如何說服這倔強老頭兒,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也好,少知一秘事,少惹一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