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頭,比起一樓的擁擠,二樓就要空蕩許多,幾個講究架子的江湖豪客還興師動眾搬來了椅子,對徐鳳年三人都有打量,不過大概是三人中除了青綠捧笏的林紅猿還算有點風範,其餘兩位都不像是什麼有斤兩的貨色,也都沒有上心。趙鑄摸了摸有些凍紅的鼻樑,低聲道:“本來還想著那抱箜篌的小美人如果是個殺手就好了,我這趟走江湖,除了給林小宮主做沒半顆銅板工錢的苦力,就沒見到什麼大場面,再看看你那幾次驚心動魄,人比人氣死人啊。”
擂臺上一襲紫衣盛氣凌人站在中央,還真有那麼點風華絕代的意思,今後註定不知有多少江湖俊彥要對這一幕難以釋懷了。
徐鳳年收回視線,譏笑道:“你在南疆築起那麼多京觀,都是糊弄人的不成?”
趙鑄憨憨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我今年可就沒怎麼鬧騰了,納蘭先生說得好,與人為善,要與人為善吶。”
徐鳳年一笑置之。
趙鑄猛然一個熊抱,抱住徐鳳年,使勁拍了拍徐鳳年後背,“兄弟,哥這就先回了,見過你,也就夠了。再不趕回去,納蘭先生又得跟我念叨大道理,他要是鐵了心不放過你,能不喝一口茶水說上幾個時辰。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裹腳布說教。”
徐鳳年愣了一下,問道:“不看徽山山主怎麼大殺四方了?”
趙鑄鬆手後搖頭道:“殺出個武林盟主又如何,殺出個天下第一又如何,沒意思。”
徐鳳年送趙鑄林紅猿來到一樓船尾,綵船一直系住那條烏篷小船,趙鑄離去前從錢囊掏出一枚銅錢,塞到徐鳳年手裡,笑臉燦爛道:“我趙鑄也算是個半吊子的天潢貴胄,這輩子也就只跟你小子相識相交於貧賤,不管你念不念舊情,總之趙鑄不會忘,不論以後這個天下是好是壞,只要你願意來兄弟身邊,有我趙鑄一口飯吃,就不會餓了你徐鳳年。除了媳婦兒子不能送你,什麼都沒問題。”
徐鳳年握住那顆銅錢,沒有說話。
林紅猿輕聲對徐鳳年歉意說道:“世子殿下,那一式拓碑指玄恐怕要稍晚時候想辦法送往北涼,還望見諒。”
徐鳳年微笑著點了點頭,對於這個擅長算計的女子,談不上有太多反感,加上趙鑄的緣故,不介意給她一個臺階下。王朝幾大藩王中,膠東王趙睢坐鎮兩遼,但距離太安城實在太近,稱不上天高皇帝遠,其實也就徐驍跟燕敕王趙炳是名符其實的封疆裂土,如果趙鑄不是趙炳的嫡長子,這番暗藏玄機的肺腑之言,反而有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嫌疑。趙鑄遠比徐鳳年要更早羽翼已豐,只要他在這場西楚復國的跌宕中立下軍功,離陽王朝浮現第三個世襲罔替也就名正言順。徐鳳年等趙鑄跳到小船上,抓起那杆撐蒿竹,笑道:“小乞兒,萬一再度禮樂崩壞,來北涼,保管你做不成老乞兒。”
趙鑄一臉苦相道:“是該說借你吉言好,還是罵你烏鴉嘴好?”
徐鳳年哈哈大笑,揮揮手:“滾回你的南疆。”
趙鑄橫臂握拳拍了拍胸口,悠悠然撐船而去。
小船駛出一段湖面後,林紅猿小心翼翼問道:“殿下,還是奴婢來撐船吧?”
趙鑄把撐蒿竹竿拋給林紅猿,雙手環胸,傲然站立。
林紅猿敢跟一錘子買賣的徐鳳年耍心眼,可沒膽魄去跟戰功顯赫的世子趙鑄拿捏架子,南疆地利人和已經齊備,其實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深思,更不敢放在嘴上。
納蘭先生只是在等那“天時”兩字。
趙鑄輕聲道:“我要是當上皇帝,不信鬼神信人心。”
林紅猿幾乎握不住撐蒿杆子。
趙鑄笑道:“怕什麼?”
林紅猿臉色蒼白道:“奴婢什麼都沒有聽見。”
趙鑄自言自語道:“我要是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