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種坪這麼多年來,都是些江湖上蝦兵蟹將在那裡花拳繡腿舞刀弄槍,別說問鼎江湖的武評高手,就是二品小宗師都不樂意去那裡顯擺,久而久之,丹種坪就成了城內出身權貴門第的稚童嬉耍場地,挺適合放風箏騎竹馬。但是,這一次似乎是動真格的了,在吳家百騎入涼之際,北涼王要親自跟一名百歲高齡的不知名劍客在此比武!一時間塵囂四起,在趕赴丹種坪的途中,無數個小道訊息瘋狂流傳,有說那雪白長眉及膝的無名劍客是吳家劍冢的家主,有說老劍客正是那在武帝城遞出一劍後,連挫林鴉於新郎在內王仙芝的四位高徒,還有說北涼王之所以答應一戰,是為了博取美人一笑,至於為何把場地從王府搬到丹種坪,則是某位王妃持家有道,覺得在清涼山打打鬧鬧會損壞聽潮閣。因為長眉獨臂的高齡劍客率先掠至丹種坪,北涼王並未迅速趕到,而是乘坐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姍姍而去,這就給訊息靈通的城中百姓足夠的時間前去觀戰。
率先到達丹種坪之上的隋斜谷站在這座校武場左上角,兩條雪白長眉隨風飄拂,老人伸出兩根手指順著一條長眉捋去,沒有半點如臨大敵的緊張氣態。老人對密密麻麻的坪外看客視而不見,神情淡然,只是心中難免有些唏噓,原以為自己能忍住手癢,可見著那小子後就很難心如止水了,此生最後一戰,問那世間最強手,確實非他莫屬。倒不是說徐鳳年就一定會強過鄧太阿的劍和拓跋菩薩的拳頭,只是隋斜谷一百多年在江湖上無名無姓,當臨老臨終臨了,覺得不妨來一場轟轟烈烈舉世皆知的戰事來落幕,且不論勝負,都好叫天下劍林知曉曾經有個姓隋的老兒,也曾與李淳罡互換一臂,也曾吃劍無數柄。
恰好兩人劍拔弩張之時,有個小丫頭闖入視野,無形中消弭了雙方都攀至頂點的那份濃郁殺機,隋斜谷也就順水推舟,要與徐鳳年換個顯眼地方酣暢淋漓打一場,徐鳳年略加思索,就點了城內丹種坪的名,隋斜谷沒有異議。
一駕馬車內,大眼瞪小眼,徐鳳年膝上橫放著那柄古劍蜀道,北涼未來側妃之一的文壇頭魁瞪大眼眸,王初冬使勁打量著這位早早一見鍾情的夫君,她那張小臉上流光溢彩。
她有些愧疚,小心翼翼問道:“我是不是出現得不合時宜?”
徐鳳年神情溫柔,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微笑道:“你總是我的一場及時雨。”
王初冬歪了歪腦袋,一臉茫然。
徐鳳年解釋道:“在聽潮湖那邊與隋老前輩來一場生死戰,顧忌太多,或多或少有些束手束腳。”
王初冬皺了皺眉頭,揮了揮拳頭,憤憤道:“這些上了年紀的江湖老前輩,怎麼總喜歡找你打打殺殺,為老不尊!”
徐鳳年忍俊不禁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算再過幾十年,我與他們還是隔著那麼多輩分,一年不多一歲不少。”
徐鳳年伸手摸著蜀道的古樸劍鞘,感慨道:“人在江湖,歸根結底,無非是在求‘由己’二字,加上武無第二,可不就要打來殺去的,我算好的了,王仙芝在那一甲子裡更無奈,京城裡有個姓謝的讀書人要把他困在東海武帝城,王仙芝自己也不想走出去,結果就只能在那裡等著被人挑戰,六十多年,大大小小將近一千四百場打鬥,別說親自打了,光是想一想,我都替王仙芝感到累。”
王初冬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為什麼不帶陸姐姐一起出來?”
徐鳳年愣了一下,無言以對。自己似乎從來就沒有這個念頭過,總覺得她就該在清涼山的院子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與她相敬如賓便好。
王初冬單純,卻不笨,否則也寫不出寫盡了男女情事的《頭場雪》,恰恰是她的赤子之心,能夠直指他人心,她低頭說道:“我這算不算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啊?陸姐姐比我懂事,所以你就容易忘了她,我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