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正襟危坐,如同慷慨赴死,使勁點頭。
姜泥也站起身,“我去後廚幫忙。”
小地瓜乖巧伶俐地附和道:“我也去!”
溫華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圓圓,幫忙帶路。”
小女孩臉皮薄,好不容易壯膽子想要喊一聲徐叔叔或是小年叔叔,沒想到那個傢伙對她做了個鬼臉後,到嘴邊的稱呼一下子就給嚇沒了,趕緊跑。
小男孩溫良是最後動身,跑出去幾步後,轉身喊道:“小年叔叔!”
徐鳳年點頭笑道:“這次來得急,忘了帶見面禮,叔叔下次一定補上!”
小男孩使勁點頭,剛轉身跑出去幾步,又轉頭喊道:“小年叔叔,我爹說喊你老丈人也是可以的!”
徐鳳年這下子是真一口酒噴出來了,估計就差沒有一口老血了。
真他孃的是百感交集啊。
溫華一隻手捧腹大笑。
喝完各自碗中最後的酒,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樓下說書先生也說到了尾聲。
“縱有千種風情,縱有萬般豪情,與誰說?有誰聽?”
“世間人,縱是不捨,終有離別。世間事,縱有遺憾,且放心間。”
徐鳳年點了點頭,轉頭問道:“溫華,你這說書先生哪裡請來的,說得真好。”
溫華笑道:“當年這位老夫子是偶然路過這棟酒樓,我那會兒還只是個店小二,不過聽著老先生說話那股子酸勁,很像當年的你,就勸說老掌櫃,給留下來了。就想著讓他說一說你的江湖故事……”
溫華舉起碗,發現沒酒了,也沒放下,“聽著聽著,就越發想著將來有一天啊,一定要讓老張在咱哥倆都在的時候,我請他坐下來,然後請你請他喝一杯酒。”
徐鳳年也舉起空碗,跟溫華碰了一下,“應該的。”
白狐兒臉拎來三壺酒,不算好,更不貴,但滋味夠烈,僅此而已。
溫華在她把兩壺酒放在酒桌後,一拍額頭,“酒樓雖然不賣你們北涼的綠蟻酒,可我還藏著好幾壇的啊。”
徐鳳年笑道:“急什麼,先喝著。”
溫華點頭道:“是這個理兒,咱哥倆總算到了可以放開肚子喝酒吃肉的好時候了,不用擔心有了這頓沒下頓,是該多喝些。”
白狐兒臉沒有落座,拎著那壺酒走向圍欄,遠遠背對這兩人。
溫華輕聲問道:“過得還好?”
徐鳳年想了想,“還行。”
溫華笑道:“我過得比你好些,所以今天這頓酒,我請。”
徐鳳年白眼道:“何以見得?”
溫華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背後,“我有倆孩子,你只有一個!”
徐鳳年本想說比一比媳婦的數量,突然想到腰佩繡冬春雷的白狐兒臉,她就在那裡站著呢,只得咬牙切齒道:“算你狠!”
當說書先生不再說書說故事,酒樓上下的酒客不再續杯添酒,也就很快散去了。
在喝完兩壺劣而烈的燒酒後,溫華起身去拿那些珍藏已久的綠蟻酒,還把那位年邁先生拉到二樓,徐鳳年也起身敬了老人一大碗綠蟻酒,當時老人忙不迭起身,雖然對方讓他隨意,老人還是盡力喝了小半碗。
老人只知道那個不算太年輕的男人,是酒樓掌櫃的兄弟,大概是叫小年來著,倒是跟北涼王徐鳳年都有個年字來著。
老人喝過那一碗果真燙口燒腸子的綠蟻酒後,就搖搖晃晃告辭下樓去了,覺得今天喝了這麼多酒,意思也到了,尤其最後承受了那個陌生男人的敬酒,覺得有些……挺值得驕傲的,至於到底為何,老人醉了七八分,不去深思,也深思不得了。
這一天,徐鳳年終於又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