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塵霜的表情很是為難,畢竟宮中流言四起,她雖不是特別在意,可又怕這會對大理寺產生不好的影響。
“去吧。”祈墨那雙眸眼眸如夏日裡一汪清冽的泉水,清冷但毫無波瀾。
“你……不生氣?”她捏著信箋,小心翼翼地踮起腳,伸頭觀察祈墨的表情。
“我為何要生氣。”祈墨見她盯著自己,微微昂了頭,將手負於身後,一副“你去不去我都管不了”的表情。
“哦……那我去了。”繆塵霜踮著的腳又垂下來,默默轉身走出了祈墨的寢室。
還好,自己沒有誤解祈墨生氣的緣由,她本想著祈墨或許是因為她頻繁與李旦用膳而不開心,現在看來只是自己多心了。
“等等。”
“嗯?”繆塵霜停了腳步。
“記得把手爐拿上。”他依舊昂著頭,可心裡卻想著深冬時節她那手腳易冰涼的毛病又該加重了。
青鸞樓。
還是那個極盡奢華的皇室套間。龜奴將繆塵霜領了進去,只見七八名舞姬在李旦的示意下魚貫而出,那龜奴便順手將雕花木門一合。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脂粉香氣,李旦從玉榻上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屋外的凌冽的寒風一下子躥進來,沖淡了滿屋的脂粉味。
“陛下找我所為何事?”屋內有供暖的地龍,繆塵霜把黃銅手爐放在案几上,看向李旦立在窗邊的背影問道。
“怎麼,朕沒事就不能找你?”那語氣中帶著一絲慵懶。
繆塵霜張張口剛想說話,又聽李旦說道:“你這個人呀,就是目的性太強。”他又把窗合上,“朕不過想找一知己煮茶小敘,也不可嗎?”
知己?李旦把我當作知己嗎?繆塵霜有些訝異,不過她想起今日在大殿上李旦讓位的情形,覺得他確實需要找一個傾訴一番。
李旦從窗邊走到榻前,招呼繆塵霜坐下,又從榻前的紅泥暖爐上取下一柄紫砂茶壺,沏了一盞遞與她。
“這安神茶里加了酸棗仁、合歡皮、玳玳花,今晚定能讓你睡個好覺。”
繆塵霜接過那盞茶,茶香清幽,溫度適宜,既不燙手也不太涼。她抿了一口,甘甜的滋味沁人心脾。
的確,今晨在殿上發生的事真可能會讓她今夜無眠。可是她想,更難以入眠的可能還是李旦吧,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請辭帝位,這需要下多大的決心。
李旦果然開口問了:“你覺得,這天下,是應該給母后嗎?”
不是說好的小敘嗎,怎麼一上來就丟擲這麼重要的問題。繆塵霜心裡想著,一時之間不知道應如何回答。
沉思了半晌,她抬起頭看著李旦反問道:“那要問問陛下的心了,陛下想要這天下嗎?”
李旦垂眸注視著繆塵霜那對盈盈如星的眸子,苦笑一聲,不帶半點猶豫地說道:“不。我從來不想坐那龍椅。自始至終都不想。”
這把龍椅本就是母后硬塞給他的。他親眼目睹了三個兄長或因不遵從母后的意志,或因觸及了母后的利益,接二連三地被從那龍椅上生生拽下來,拽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所以當他還是豫王的時候就從不問政事,一心只泡在自己的豫王府研習書房,苦讀詩書。他以為這樣就能隔絕朝廷上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情,誰知那頂幾經波折的冠冕最終還是被母后強行戴在了他頭上。
他當然知道母后這樣做的原因,因為在母后的四個兒子裡,就屬他這個兒子最孝順聽話、最乖巧順從,不然怎麼會在今日帶領文武百官上演一場讓位的好戲呢?
繆塵霜看著李旦眼中的光芒如風中搖曳的燭火,明明滅滅,自知李旦雖然不留戀皇位,可內心卻有難言之隱。
“那陛下想要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