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雍正七年。京城。
曉寒輕雨剪窗梅,花成堆,葉成堆。夢斷更殘,雙鬢雪相摧。縱使相逢仍相識,心相隔,身兩地,俱成灰。 難追,難追,語聲悲。青山遠,影空隨。淺笑低吟,淚暗灑,碾碎瓊杯。醉眼惺惺,欲倒將人推。此夜霜清風正好,回眸問,冰如玉,可同歸。
秋日的京城落木蕭蕭、涼風習習,城門轉角處,正是三教九流來往旺地,各色人等擺攤販賣、雜耍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欣欣向榮的繁華市井風情。唯獨與這畫面不協調的,是城牆根那一個穿著囚服、身背木枷之人,垂首彎腰瑟縮地站在那裡,口中喏喏著:“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兩個臃腫老婦走過,指指點點說:“你說說你有啥罪?你是不是橫行霸道、禍害百姓了啊?”
“是是是!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錢財本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懂了懂了!” 那帶枷之人老老實實回答。
“我看你是貪贓枉法的大貪官吧!哈哈!”幾個走江湖樣的漢子過來嘲笑道。
“是是是!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我現在明白了明白了!”那帶枷之人又唯唯諾諾地說。
一個風騷女子走過來,伸手將木枷敲打了一下,怪笑道:“我看啊,你肯定是偷人家有夫之婦被捉姦在床了!”
“是……哦不是。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
“我說曹頫曹大人,您老啊就別在這唸經了,要大聲喊你有罪才行!” 看管兵丁坐在一旁喝著茶大笑著打斷了話音,更引得眾人的鬨笑聲:“是啊,快喊,喊你有罪!我們聽聽大人物是不是聲音洪亮……哈哈……”
一輛馬車遠遠地停在城門口,車內之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看著看著,一人霍地將車簾拉下來,喝令車伕道:“快走!”
車內,氣氛一時間沉悶了起來,一向爽朗愛笑的子佩心中滿是酸楚,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對身邊的怡親王允祥道:“十三爺,咱們真的就不再幫幫他了嗎?”
允祥也是一臉疲倦,這次與戶部官員一同奉旨出京賑濟直隸災民,一路上餓殍遍地、民不聊生,原來在天子腳下的政通人和,卻誰知在遠離京畿之地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政令所出更是貪墨成風,如實回奏定當引起皇兄不快,更會使得心懷不軌之人有機可乘、尋釁鬧事,為了避免京城人得知,先密奏皇兄,事先定了對策,因此怡親王允祥帶了子佩微服回京,將儀仗侍衛都留在後面,誰知剛到城門,就見到了曹若容那潦倒不堪的光景,心下更是煩悶,因而沒好氣地說:“幫他什麼?皇兄嚴旨不讓我再過問曹頫一案!”
“你答應過要幫他入宮見顰姐姐的!”子佩不假思索衝口而出,“你在牢裡答應了他的!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我答應他什麼?答應幫他偷入後宮,與我皇阿瑪的宮妃私通?”允祥惱怒道:“我真是個孝子賢孫!”
此話如針般刺痛了子佩的心,她瞪視著允祥,良久,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我也是你皇阿瑪的宮妃!你要做孝子賢孫,就不該愛我,我就該當初真的死掉成全了你!”說著忍不住痛哭起來。
子佩的哭聲徹底揉碎了允祥的心,他急忙伸手將子佩攬在懷裡急急地說:“子佩子佩,好子佩!我不是這個意思!當初是我不好,我不該引誘你不該對你動情,如今害得你隱姓埋名、骨肉離散,還得詐死跟著我奔波受苦!我……朝廷內外、家裡宮裡這些人,一個個如狼似虎、烏眼雞似地,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唯獨跟你在一起,我才能看到人性的率真和純淨!你……你是我生命裡的光明,沒有你,我沒辦法活下去!”說著說著,竟也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