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霂震驚異常地看著曹頔衣衫不整、滿身血跡死在地上的一幕,他慌亂地問道:“叔叔他……他……這是……”再轉頭看著傾國傾城的天香,更是滿心驚詫。雪芹只是匆忙中說道天香欲自盡,令他快去,他一心慌亂趕來,萬沒想到見到的竟是此番景象。
天香見他進來,輕輕一笑,上前說道:“他因我即刻奉旨自盡,心下不捨,要去那陰司裡陪我,已先自戕,如今正在奈何橋上等我!”
天香的話猶如當頭一棒,將曹霂及雪芹、若容俱都驚呆。
哪知竟天香輕輕走上前來,拉起衣裙緩緩跪在曹霂身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輕聲說:“曹公子,今生我虧欠你良多,心內實在愧對於你,但這情緣乃三生註定,非人力能強求!但願來生,你我能結緣,我將好好做你溫柔的妻!”
曹霂多年隱藏在心中的痛楚瞬間爆發,他拉起天香來,叫道:“不!不要來生!那都是騙人的鬼話!你不要去死!這些男人們爭權奪利、誰輸誰贏,憑什麼要你去死?我不會讓你去死!我帶你逃走吧!咱們隱姓埋名、隱居山林,找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去他的功名利祿,去他的家業門風,去他的世俗人情,我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在乎,我只要守著你,就我們倆,該是何等快樂何等逍遙啊!”
天香悽楚地望著曹霂,搖搖頭說:“你真的能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在乎嗎?”她笑了:“你不能!我不能!我不能一走了之害了曹家,更不能不顧曹頔對我的情分!你的快樂逍遙,最終必定會有依託的地方,但那絕對不是我!”
曹霂一向性情粗暴,但恐怕真真是前世冤孽吧,只要面對天香,他就變得膽小怯懦,這女孩子,這自小就知道應該屬於自己的女孩,如今出落得花容月貌、沉魚落雁,但卻一直不是他的,一直遙遠地、高高地懸掛在他生命的上空,一如那輪可望不可及的明月,豔光照人,卻冰冷孤絕,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叔叔登堂入室、搶奪著原本屬於他的歡愉而無能為力,他暗中咬碎鋼牙、氣炸胸肺又能怎樣?面對她的時候,他竟全然無法發作,他只能小心地、謹慎地、討好地與她相敬如賓。真的愛她嗎?真的肯為她不顧一切甚至去死嗎?他一再地問自己,然後惶恐地逃避著這個回答。
他不明白,那愛不應該是涓涓細流、溫潤流長嗎?那夫婦之情不應該是清風拂面、綠樹青絲嗎?為什麼竟是如許如許多的濃烈如酒的激盪和瘋狂?
而今日,親眼見到那曾被他憎恨和詛咒了千遍萬遍的叔叔曹頔,竟當真能為了天香,一死相殉!他震驚地同時,不由得亦是滿心酸楚感嘆!他呢?他望著地上那沾滿鮮血的剪刀,腿不由自主地發抖了。
他彷彿對天香也彷彿對自己說:“不是你嗎?我們不是前緣天定嗎?你輾轉來到曹家,難道不是為了與我相遇相知相守?這麼多年,我們青梅竹馬長大,我心中眼中,從來沒有過別人的影子,即便那日得知你與他,我也只是覺得,是我不夠好,是我不能讓你有依靠,才會有了他!如今,他已不在,你為什麼不能看到我?”
天香輕笑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何嘗不願意!如今,逝者已矣,我豈能辜負?你的魂之所繫,夢之所感,必有可寄託之處!”
天香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流淚的男人,心中一片蒼涼,那門外的夜色中,她恍惚中看到兩個人影,一個端正宮裝的絕色麗人手持白綾站在木凳上,滿面安詳的笑意,恍若站在雲端的仙子,另一男子身著明黃服飾,仰頭跪在地上,痴痴仰望著她,如朝拜觀音般。那兩張面孔雖如浮在水中一般模糊飄搖,但她心中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阿瑪額娘,她從來沒有見過一面的阿瑪和額娘。那恩愛纏綿、那兩情相悅、那生死相依、那刻骨銘心,是那樣濃烈地包圍了她、融化了她,亦或者,是在她即將於他們相聚之日,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