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天吶,學校還買現殺的豬肉給我們吃,太好了吧。”
“是咯,今年交的伙食費也比去年高,而且我媽說,時代的風口,公社一年比一年富了。”
“那食堂阿姨怎麼還給我抖成那樣啊,沒回我媽問我吃飽沒,我都說在學校沒吃飽。”
“你再打一次飯唄”
“不是說只能打一次飯嗎?”
“她又不認識你,她怎麼知道你打了幾次。”
但沒有人問皎皎。
因為沒有人知道宋祈生是皎皎很好的朋友,是皎皎一起共患難甚至進過局子一塊兒揹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的朋友。
是皎皎小學同學錄第一頁的朋友。
他好像被什麼刺到一樣趕忙加快了速度,不再抬起頭。
教室裡的窗戶沒有窗簾,皎皎轉過頭,盯著自己的代數書,羅娥好奇地問:“皎皎,你也認識他嗎?他們說他好像是柱子的哥哥。”
皎皎嗯了一聲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羅娥驚訝地捂住嘴巴,她覺得皎皎很難過的樣子,她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但是無端讓她覺得皎皎好像在無聲地難過地哭。
下課的時候食堂前面的血水已經被清理乾淨了,趙姚趕忙在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飛快地竄到宋祈生快要開的三輪車面前。
“欸,宋祈生,還記得我嗎?我是趙姚。”
宋祈生洗完刮骨刀往三輪上一扔,哐當的鐵器撞擊金屬筐的聲音有點脆,“什麼事?”
趙姚有點好像很不捨的樣子:“你為什麼不讀書了,我以為你會在公社初中上學呢。”
宋祈生眼尾拉出嘲諷的一眼,趙姚在小學的時候越來越怕他,一邊怕還一邊忍著接近,現在倒是裝出一副不捨得的樣子。
他剛想說點什麼,餘光看到出教室的豆綠色到膝蓋裙子的小姑娘步子往這邊移動。
他迅速把框子扔上三輪,自己坐上去,踩著離合把著方向盤就要開出學校。
皎皎的步子一頓,硬生生轉變了一個方向,往女廁所那邊走去。
宋祈生踩上離合轉過方向,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感覺自己的被分裂開來。
一邊在心裡說,好姑娘,別看我。
一邊又覺得有一塊的自己落在了皎皎轉過方向的腳底,那風穿過他的胸腔卻沒撞到他的身體,直接透過去,空空蕩蕩的,有些茫然。
柳葉兒望著在廁所轉了一圈又回來焉了的皎皎,她已經不再在頭上綁髮帶扎雙丸子頭了,是乾淨清爽的馬尾。
沒人知道皎皎丟在垃圾堆的那個沾了油的紅色髮帶被無家可歸的少年當寶一樣揣在懷裡。
或許,其實她對宋祈生也有一點兒不足為人道也的微妙惡意。
是小學一年級時被周朵問你們都認識的時候,她略過這個問題,不願意提及宋祈生的微妙,是她把皎皎讓她留的點心放在醒目的柴屋的凳子上結果被柱子吃掉的時候。
是她希望皎皎不要關注宋祈生的時候。
很多人對宋祈生都有這樣微妙而不自知的惡意,他的黑眸總是嘲諷地看著別人,銳利冷漠的視線叫人心生不適,好像什麼陰暗他都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皎皎坐在座位上,她看得出來是宋祈生看到她朝他這邊來的時候開始急著走的。
那時候趙姚還在和他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