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雨霧,讓瞿溫書無限熟悉的,綿軟又嬌氣的聲音染溼了視線。
瞿溫書看到自己幾乎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居高臨下的走出機艙,蒼白到沒有血色的面容依舊漂亮的過分。
少年披著並不合身的大衣,卻沒有打傘。
於是雨絲也浸染了他的髮絲。
只是瞬間,那雨絲的冰涼感像是也一併侵入了瞿溫書的五臟六腑,冷得他幾乎心疼。
連夏的身形向前傾了傾。
瞿溫書便聽到了他的悶咳。
他的腳步甚至控制不住的往前,卻在邁開第一步時被連夏喊停。
“瞿溫書。”
連夏冰冷又慘白的手指扶住欄杆,在褪色的雨中,唯有殷紅的唇愈發顯得豔麗。
像是吸人精氣的妖精。
又像是奄奄一息的囚鳥。
瞿溫書聽到了連夏讓他心碎的聲音。
“我們就到這裡吧。”
連夏輕輕嘆了口氣,“瞿溫書,我們就到這裡吧。好不好?”
瞿溫書突然想起在兩人曾經相處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
他曾經問過連夏無數次好不好,要不要,行不行。
但這是第一次。
連夏問他,好不好。
瞿溫書只覺得身體的某一塊像是被硬生生的拉扯開來,疼得他連站著都無比困難。
過了許久。
沉默了許久。
瞿溫書道:“連夏……你這是在,求我嗎?”
“嗯。”
連夏應的乾脆利落,“瞿溫書,我求你。”
“為什麼?”
瞿溫書澀然。
“因為累,因為討厭糾纏……可能也因為膩了。”
連夏像是想了想,又像是純粹為了擺脫什麼負擔。
他歪了歪頭,“瞿溫書,我原諒你之前犯的錯,原諒你之前像個資本家似的愚蠢又自大,原諒你假裝直男。”
明明只是微冷的天氣。
瞿溫書卻打了個寒顫。
“好在我們還算有一個比較好的相逢。”
連夏彎起那雙亮晶晶的狐狸眼,“我在‘溺音’看到你的第一眼,是真的很喜歡。”
“所以我允許你在我們分開後不斷想我,每天想我,日日夜夜想我。”
連夏拍了拍手,似乎讚美了自己想到的這個絕妙的點子,“作為回報,我保證我以後肯定把你徹底忘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
“好不好?瞿溫書,我們好聚好散吧。”
另一道跑道的某架飛機似乎正要起飛,帶起的風捲過漫天的雨霧,一併吞噬般的席捲過瞿溫書的所有呼吸。
他張了張嘴,想說不好。
可沒有人為連夏打傘。
大抵是在外面站得太久,他整個人連身形都晃了晃,像是隨時會隨著風聲吹散或凋零。
他漂亮的臉似乎和兩人初見時並沒有任何區別。
他把別人輕而易舉的拉入泥潭,然後站在岸邊,表情無辜的看著那個人窒息而亡。
他在宋勘身邊。
他在楚舟身邊。
他在戚韶之身邊。
唯獨沒有一次選擇自己。
瞿溫書只覺得生疼。
他從權利頂峰來到這個世界,錦衣玉食的成長,從沒有人會讓他這樣……這樣疼得幾乎難過。
可視線盡頭的連夏從不心軟。
瞿溫書在餘光裡看到了戚韶之,又看到了四周遙遙望著這邊的所有旅客或是機場工作人員,看到了那些人臉上的興味。
向來只在新聞裡出現的人突然來到這裡,還落得這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