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老爸大清早就離家去了汾城鎮值班,老媽應邀參加新年第一場麻將。
臨走時,她叮囑我早起床,鍋裡熱著包子牛奶。
家裡只剩我哼唧幾聲,翻過身,又睡著了。
昨晚,準確說是今日凌晨,陸春梅發來新春祝福資訊,隨後說她接爸媽來成都過年,初一逛杜甫草堂踏青,初二去牛王廟趕廟會,初三回老家走親戚三天,初六返蓉。
我說日程安排得既緊湊又充實,四川習俗更有煙火氣。
陸春梅發來一連串開心表情包之後,忽然來了一個憂鬱頭像。
我懂,“可惜你不在”。
可是,我在與不在重要麼?誰說過,“你的人生,我不參與”?
莫不成,女人都有口是心非的德性,說話不算數麼?
我說昨晚睡眠不好的原因不僅於此,還有五年多沒在家睡覺多少有些擇鋪的原因呢,大家信不信?
寫小說的人都會覺得不可能,遊子歸家睡得更踏實更安穩才對。
凡事皆有例外,事實上,習慣是個好東西也是個壞東西,它將玉石一樣晶瑩剔透的美好都能磨出玻璃花來。
不知過了多久,窗戶傳來喊我名字的呼聲。
我爬起來,拉開窗簾一瞧,頓時樂了。
樓下,夏熙陽、羅光凌和崔鋒仰起脖子,雙手合在嘴邊,發出猿猴般嚎叫,兩聲長一聲短,撕心裂肺,連綿不絕。
這一幕,好似二十年前,一群孽娃兒,呼朋引伴,滿城都是他們的腳印。
我快速洗漱,隨後拿著手機,小跑下去。
我一把扶住羅光凌雙肩,上下打量一番,好像小時候忽然從沙發旮旯翻出很久不見的心愛玩具一般開心,只是片刻後,我揮拳打在他硬邦邦的胸脯上,隨即罵罵咧咧一通。
你龜兒子,混京都,玩北漂,了不起啊?
你小子,去海南看望“下西洋”,為何不來蓉城跟老子耍一盤?你說,你他孃的,是不是嫌貧愛富?
還有,昨晚你和“下西洋”兩頭牲口找女同學狂歡,為何不叫上老子一同參加?
……
綽號叫“光凜凜”的羅光凌現在京都東關村搞It,聽說工資並不高,卻養得北方男人壞德性,隨時一身西裝革履,頭髮打整得溜光水滑的,貌似成功人士。
那廝捂著胸口,故作一副痛苦狀,連聲喊“哎喲”,嘴角卻扯至耳根了。
夏熙陽踢他一腳,笑罵道:“裝裝裝,裝你老漢那坨鐵,光凜凜,趕緊請客!”
我神補刀,“還得請來美女同學參加,你小子看著辦!”
羅光凌哈哈大笑,說請吧請吧,不過,上午下午咱們四人打麻將,晚上聚餐,如何?
崔鋒率先表態,攤手聳肩,說無所謂。
我看了小學同學崔鋒一眼,沒開腔。
打鬧一陣,我們坐在夏熙陽老漢的大奔上,望著熟悉的街邊風景,一路歌謠,駛向縣城商業廣場。
商業廣場曾經是鋼鐵廠,後來整體搬遷至工業園區,如今成為襄城商業繁華地標。
走進茶樓雅間,我點一杯正山小種。
綽號光凜凜的傢伙時刻不忘揶揄我,說你小子還挺講究呢,春嘗明前,夏品綠茗,秋白禦寒,冬紅養胃,嘖嘖,真是成了百萬富翁,現在就曉得養生啦?
夏熙陽說著風涼話,群娃子,厲害著呢,一次拿了120萬的銷售提成,還不是百萬富翁?嘖嘖……差不多是老子五年工資呢,光凜凜,你小子說說,這廝算不算超級打工人?
崔鋒當即替我反駁,立場相當堅定,“下西洋,你小子沒少吃少喝群哥的,居然連吃人嘴軟這道理都不講啦?真是白眼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