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一年最冷時,其實在正月中旬。
總能在僻陋小巷聽到孩子唱起歌謠,“……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邊看柳……”
其他地方河邊看柳的時節,西南地區卻在凍桐花,這如一道坎兒,很多老人往往邁不過去。
今天太陽很早就盛開了,卻沒啥誠意,彷彿天空只是掛著一個沒溫度的圓盤。
薄霧繚繞,冷風勁吹,走在街上的行人穿得厚實,也就顯得臃腫,個個縮著脖子匆忙走過,頭頂一團大小不一的白色水霧。
很難想象,再過一個多月,蓉城大街滿眼都是讓人看著就覺得熱的白花花大長腿。
一家曬著太陽的小店,這時候開門營業。
從去年底開始,我喜歡上了這家名叫“晨足”的早餐店。
櫥窗裡,擺著油條金燦燦的,讓人看著就有食慾。
這家早餐店的豆漿尤其正宗,老遠就能聞得大豆香。
雖然我早已習慣四川飲食特性,但終究還是個中原人,對於麵食和大豆,骨子裡缺乏抵抗力。
店主是個跟我差不多歲數的年輕小夥子,姓樸,戴副金絲眼鏡,畢業於西南財大。
他穿著周正,乾淨清爽,僅憑這一點,就提高了“晨足”的競爭力。
去年,這傢伙拿著家裡為他準備考研的一筆不菲費用,自主創業開了早餐店。
當然,也不知他媽老漢知道後是不是氣得吃不下飯。
幸好,早餐店生意不錯,一直都有顧客三三兩兩前來,倒也不見空閒過。
只是,這傢伙每天早上九點才開門營業,很是顯眼。
我問他,人家早餐店一般都在早上五六點鐘就營業,為何晨足如此晚,難道不怕沒生意嗎?
樸小夥撓了撓頭,笑容靦腆,說他起不了床。
我當即笑得彎下腰,“早餐店老闆起了床,你開錘子個早餐店啊?”
樸小夥扶了扶鏡片厚得像毛玻璃般的眼鏡,眯著眼眸,說你懂錘子,做生意得反其道而行之,這叫激發消費者逆反心理,老子之所以將店子取名“晨足”,聽上去好像足療店,實則讓顧客一探究竟,在滿足好奇心的同時,最後愛上我的早餐。
我很快就不笑了,覺得這位西南財大畢業生著實有頭腦。
蓉城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蓉漂人,個個都是臥虎藏龍,人人都有生存絕技。
我和往常一樣,走進不足八平米大小面積的店子,點了兩根油條,一碗豆漿,量足,清淡,可口。
樸小夥相挨落座,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著問,喬小夥,今天才初三呢,你小子咋就跑回成都啦?去年臘月二十八來吃早飯,當時說得初六返蓉呢!
我將油條撕成短節,泡在豆漿裡,趁大快朵頤的間隙,插話說去年沒掙錢,回家不受待見,早早就被媽老漢攆出家門打工,有錘子辦法呢。
樸小夥咧嘴露出雪白牙齒,說你小子哄大爺呢,老子自然不信,瞧你龜兒子頭髮梳得根是根的,一身西裝革履,皮鞋擦得錚亮,一看就是商業區寫字樓的精英人士。
聽他如此說,我順勢詢問,“你說說早餐店收入,看看誰是精英”。
樸小夥瞅了瞅並無來客的店門口,說掙得不多,一天也就六七百塊,勉強度日。
我當即哽著了,怔怔望著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破口大罵,你龜兒子,一個月差不多兩萬,一年至少二十多萬,五年就能在成都買房,只算勉強度日?你這“日”度得也太他媽的凡爾賽了吧?
樸小夥燦然作笑,抬頭望一眼店外,笑著說,別家早餐頂多營業到上午十點,晨足直到晚上九點才打烊,正好滿足了不同時間段的顧客需要,這叫錯時生意,價格高點,大家也願意,自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