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窩在冬天的陽光裡睡了一覺,時間不長,但清晰地知道,自己是真睡著了的。
我打小有個怪癖,吃過早餐就容易犯困,以至於上午第一堂課,必打瞌睡。
後來聽那個漂亮的年輕女老師講,這是因為飯後血糖升高的原因。
我摸著腦袋想了想,覺得女老師說得一點不對,因為我從來都不想午眠,只要挨我這個孽娃兒坐得最近的,都沒法睡覺,總被擾得不厭其煩。
本來一直說話都很秀氣的女老師那天突然爆粗口,說我是一根“攪屎棍”,全班同學就笑了,我也跟著笑了。
女老師一副意外神色,問我笑啥。
我當時很認真地回答,那些“屎”都笑了,我好歹也是一根“棍”嘛。
女老師好像受了內傷,捂著心口,一陣齜牙咧嘴。
憶起幼時趣事,我忍不住笑了,繼而起身,伸個很長很長的懶腰。
身邊行人往來,他們看我的眼神,有點像當年語文老師,不過,大多數還算和善。
坐在街邊睡覺,其實是件幸福之事,心無他事,坦坦然。
我當時就完全懂了報紙上曾經刊登的一則新聞,某某名牌大學教授,寧願流浪睡橋洞,也不願按部就班地過那種枯燥生活。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些看上去不可思議的事情,事實上是存在的。
很快,我腦子裡浮現起那對拾荒婆孫的樣子,不禁嘴角翹起,踮起腳尖,四處張望。
待確定杳無人影,方才踢一腳地上一顆碎石,隨後攆著那顆滾動石子兒,往前走去。
我不知道胡東何時從貴州返蓉,倒是知道今天上午就能見到崔鋒那小子。
剛才,那小子又打來電話,催問我為何還沒到他出租屋。
我說走在路上呢,繼而問他,為何不坐高鐵而選擇火車?
崔鋒給出理由,說車慢,人慢,風景慢,心情就慢。
我一時腦筋短路,沒咋反應過來,不是很懂他的話意,只是覺得無可反駁,於是說,“你小子為何不說只是為了節約車費呢?”
崔峰“嘎嘎”地笑,像鴨叫。
雖然他真是一隻鴨子,但是我還是加上了“像”字,這樣顯得委婉,他和我都能接受。
不管他是雞是鴨,都不重要,我認他是兄弟,一起蓉漂的難兄難弟。
前面不遠處,就是紅綠燈口。
我不再盯著地上仍然滾動的碎石子兒,晃眼朝前看了一眼。
只見一位身穿潔白大衣的姑娘,亭亭玉立,靜靜地站在路口,仰望天空。
那瞬,她面前的滾滾車流,她身後的無數面孔,一時皆成了虛幻的背景。
我猛然閉眼,繼而抬手,使勁地擦一擦,睜開眼。
路口,唯有行人匆匆又匆匆。
深度懷疑自己走火入魔,腦子產生幻覺了。
我用力拍一下自己腦袋,再次閉上眼,左右扭動脖子,咔咔作響。
等到綠燈再次亮起,我雙手插兜,腳步懶散,融入人潮,穿過百米距離的人行道。
只是,剛到對面街邊,我傻立當場,任由身邊電動車飛馳而過。
一位白衣姑娘,站成一樹梨花,滿身陽光。
時間就此凝滯。
直到我使勁掐一把自己大腿,感覺到了疼痛,方才一臉驚慌地張張嘴。
終究沒敢出聲,生怕她驚飛了。
也不敢擦眼,更怕是一場夢。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間而已。
站在路邊,我痴痴望著她。
柳如月嫣然一笑,遠比春日更美。
呀……
她……她就是……那個天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