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一陣風似的跑向烏鴉,到了他跟前又停下,磨磨蹭蹭地十步走了一尺。
烏鴉也不吱聲,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茉莉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目光,飛快挪開,碰了高壓線似的。可是挪開眼,她開始在腦子裡想象烏鴉看她的眼神,更難受了。
“真奇怪。”她忍不住想。
小時候,培育中心體罰她、餓著她、三天兩頭關她小黑屋,可她那時誰也不怕,不依不饒地跟他們鬥了十來年。不管血族還是秘族,她從來沒有不敢面對過,有時連她自己都懷疑,她是不是真像培育中心鑑定的,是個“反社會”,不然怎麼對什麼都沒個敬畏呢?
可她這會兒居然在緊張。
好訊息,她不是大腦有缺陷的“反社會”。
壞訊息,這滋味真是如鯁在喉,還不如當個缺功能的反社會。
她感覺自己大概等了有一年,烏鴉才開口說:“你把我剛才打飛的東西撿回來了嗎?”
“呃……嗯。”茉莉攤開沾滿了灰的手心,給他看攥在手心裡的一小塊骨片,上面還殘留著一點鑲嵌的金屬——是查理·楊方才拿在手裡的那件“違禁品”,被業火槍破壞了器型,只剩下裡面的遺留物,“神聖線的。”
“收好吧,沒被業火破壞,說明那至少是顆二級火種。”烏鴉簡短地說,“草莓和五月在哪?叫上他們,離開這,儘快。”
茉莉聽了前半句一驚,這會兒才回過味來:“剛才那個吸血鬼……那到底是誰?”
“把這裡炸平的人,等下我們有空去買張彩票。”烏鴉聲音不高,走到楊查理屍體旁邊,檢視了一下她左手的匠人造物——果然和屍體一起被火化了,於是嘆了口氣,“現在別傻站著說話了,這裡沒那麼安全。”
這裡至少有上百個武裝血族和變形的秘族,大混戰中肯定不乏聰明人和幸運兒,只是這會兒聖光餘韻沒散盡,這兩種人還不敢出來亂晃。
烏鴉對楊查理的大手筆歎為觀止,但也沒打算去“撿漏”風暴。
說白了,他能一槍打死楊,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只是個普通吸血鬼。真遇上邁卡維,只要對方沒死透,反殺他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以及她陰溝裡翻船的故事告訴他們,幕後黑手就該老老實實地黑著,不要在沒必要的時候親自上臺當群演現眼。”
烏鴉偶爾點評事實,會不小心暴露出一點藏得很好的刻薄,但再不小心他也會注意到不誤傷周圍的人。
這還是茉莉第一次在他跟自己說話的時候聽見那股味,一時不敢搭腔。
幾分鐘後,噤若寒蟬的變成了三個人。
“你倆更棒棒。”自帶回音的下水道里,烏鴉皮笑肉不笑地對草莓和五月說,“我以前只聽說過‘戰地記者’,二位今天即興發明了個‘戰地啦啦隊’,好有創意哦。明年尾區失業率就靠你們了,把資料打下來,讓吸血鬼們給你倆追封個名譽區議員。”
出人意料的,茉莉
都退縮的時候,居然又是草莓第一個站出來說話……雖然發出的是小凍貓似的顫音:“對不起……”
烏鴉冷笑:“哎呀這鬼地方真黑,什麼都看不見,你是要哭了嗎,區議員甲?”
草莓:“……”
旁邊五月大氣也不敢出。
烏鴉也沒放過他:“你沒什麼話要說嗎,區議員乙?”
五月啞口無言,但他被逼到這裡,靈機忽然不得了地一動。
他只醞釀了幾秒——很簡單,只要回憶一下方才在迷藏裡的四面楚歌、想想在下水道里的提心吊膽,在結合這會兒的委屈——“區議員乙”很快就成功地醞釀出了一大泡眼淚。他抽噎了兩聲,越發真情實感,乾脆一咧嘴,“嗷”一嗓子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