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日先生。”所有人一起沉默片刻後,烏鴉用左手扣住那朵通訊用的“喇叭花”,其中一道契約浮了上來,和他一起等著最終答案。
此時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喇叭花上,沒看見加百列看著他左手的眼睛裡閃過銀光,臉色更難看了。
烏鴉:“你是自願把‘迷藏’的資訊、驛站的位置出賣給血族的嗎?”
“……是。”含混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自願接、接受血族的詛咒,不得說……謊,不得背叛。”
當年,他第一次走進那裡,迷藏的前任驛站長親自接待了他。
他們喊他“兄弟”,熱情地給他介紹驛站,請他住裡面最好的賓館。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嚐到柔軟的白麵包。
常年撿垃圾、吃過期的“漿果糧”,他的爛牙大概是不配吃好東西,咀嚼時不適應地打了滑,一口咬爛了腮邊軟肉。
白麵包是血腥味的。
漆黑契約崩解消散,死者終無掛礙,大量的資訊潮水似的衝進烏鴉的腦子。
暫時壓抑住雜念,烏鴉沒去查想,堅持問完了最後一句話:“除了迷藏驛站,你還做過什麼?”
其實沒什麼了。
“拋棄自己的種族和身份墮落到底,從地獄裡爬出來復仇”,這些爽文劇情都是想象出來的。拿捏了他的血族並不總能想起他,比起去深山老林裡“驅蟲”,人家對敢送上門的“高階野怪”興趣更大一點,一個死宅匠人又拿不到神聖和神秘的情報。
而他不是協會嫡系,永遠接觸不到核心的東西,甚至無法將協會的位置透露出去。一開始,血族還讓他去打探過大蒜交易的訊息,可是他根本探不出有用的,而對方很快也不需要了。
他的背叛和出生一樣無足輕重。
“沒……沒了,我、我不是匠人……協會的嫡系,他們核心的……大蒜之類的事,我、我接觸不到。還有就是你、你們,對、對不起,我女兒……我女兒在她那裡,我只剩下她……只剩下她……”
烏鴉緩緩撥出口氣,聽著三月一日的聲音抖得就像今天星耀城廣場上的洲旗,靠在座椅靠背上。
“洞察”看不見,但是加百列能想象出,他此時短暫地離開了活人的世界,正在翻閱亡者留在他身上的烙印——對,烏鴉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實現願望收走靈魂”的人,世界上根本沒有“靈魂”這玩意!
烏鴉對自己的事永遠語焉不詳,一級的洞察也“察”不到他身上,加百列以前只能憑蛛絲馬跡推斷。
直到此時。
“洞察”一直高度聚焦在查理·楊身上,從他洞穿時空得到她視角那一刻開始,量變就產生了質變。她在世界上的一切痕跡,對於“洞察”之眼來說,都成了“可查閱”。
加百列方才老遠一看見烏鴉他們的備用車,沒到近前,已經感覺到了那個血族的氣息。他隨手拎了一件血族天賦物,借能量啟用了洞察,第一次“看”見了
烏鴉左手纏著的東西……以及那東西的來歷。
看見死亡,共享死亡,以身為載體,讓亡靈烙下烙印。
那些所謂“獲得的能力”“共享的知識”,根本就不是什麼“好處”,是那些鬼東西沒幹成自己想幹的事中途死翹,順手遞過來的工具,以“達成一件遺願”的儀式強行交接!
而在加百列透過楊的契約“看到”這東西的運作機制後,洞察就能在“已知”的情況下追溯更多——比如方才,他就親眼見證了一場該死的儀式完成。
對於加百列來說,“有點開心”就是什麼也不想地笑出來,“有點生氣”就是殺乾淨,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激烈反應,所以他自認為性情平和,情緒起伏不大。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