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烏鴉……”
有個孩子嚎得電鑽似的,繞著他的腦袋裝修了一圈,吵得他想入土,遂努力把耳朵往胳肢窩裡埋。
“電鑽”不依不饒地追殺上來,唾沫星子四濺,連“雷霆”再“雨露”地衝著他耳朵眼灌:“嬤嬤快來!烏鴉動了!他動了!”
這一嗓子大概能把衛星震下來,他漂浮的意識一失足陷進了腦殼,餘波蕩起眼淚,衝開了他的眼皮,陌生的世界就這麼撞了進來。
嚯,好清楚!
他先是驚歎,隨後又有點迷惑:我視力有這麼好嗎?
藉著不散光也不夜盲的眼,他很快看清了周遭:
這是間沒開燈的小屋,十幾平米,有個矮門和一扇一尺見方的小窗。門框又窄又矮,個子高的,進屋時弄不好得先鞠個躬,寒酸的小窗透過來些許微光,照著四壁蕭條、室如懸磐。
屋裡只有他本人和一個小妖怪……等等!
一張浮腫變形的大肉臉湊過來,跟著眼淚下來的鼻涕將落未落,正顫顫巍巍地懸在他鼻尖上。
神啊,這是什麼品種?!
受到驚嚇的男人爆發出了超水平的力量,猛地平移開一尺,逃離大鼻涕貼面。這一動就是一陣天旋地轉,他眼前一黑,伸手抱頭,抱到了一把擀了氈的頭髮,往下一捋,幾乎有及腰長。
我是誰?
腦震盪的男人瞪著眼,一邊等眼前的星星散開,一邊茫然:我在哪?我幹什麼的?這髮型趕的什麼潮流?”
這時,門開了。
一個女人響應了“電鑽精”的召喚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個盆。
腳步微妙地在門口頓了頓,她若無其事地走進來,伸腳撥開電鑽精:“閉嘴,滾開。”
她的相貌著實不壞,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面對美麗的異性,人們本能想端著,男人趕緊歸置五官,打算體面地衝她笑一下,不料牙還沒露出來,腦袋先被對方一把薅了過去。
別看這位美人手不大,手心卻佈滿了勞動人民的粗繭,手勁大得驚人,差點把他腦袋擰下來。
“沒腦子的蠢貨。”美人揪著他的頭髮,對著男人空蕩蕩的腦袋檢查了一遍,撂下一句“等著”,又步履匆忙地出去了。
男人呆呆地頂著一頭亂髮,人醒了,魂還懵著。
方才的女人不算老,但也絕對不是青春少女了。
他瞥了一眼,就注意到她憔悴的形容、粗糙的手、變形的關節、破破爛爛的衣服。她的形容、氣味,甚至走路姿勢,都昭示著她過得很窘迫,長期從事重體力勞動。可是濃密的長髮、整齊漂亮的牙,好像又在證明她營養充足。
除此以外,她還有一張輪廓柔和的小尖臉——下頜骨狹窄,咬肌不發達,這意味著她平時吃的東西容易咀嚼。
好多矛盾資訊,以及——
“她是我什麼人?”
顯然,他們關係很近,因為她的動作早突破了社交距離,但
不親密,也沒有男女之間的曖昧。
她在門口對上他目光的瞬間迴避了一下,有點微妙,彷彿厭惡他,又彷彿隱約帶著點愧疚。
就像已經給大郎熬好了藥的潘金蓮。
“不會吧?”他更迷惑了,因為自覺還算識趣,“人端茶他滾蛋、收綠帽好聚好散”,這點起碼的禮貌他還是懂的,怎至於討人嫌到這種地步?
那麼是爭遺產貌合神離的兄妹?
也不像……
忽然,他想起另外一種可能。
不會是父女吧?!
有……有點合理!
他一睜眼就感覺心慌氣短肌肉無力,可不就是老邁年高?
不孝子見他心虛,沒準是正在腹誹他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