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骨鉗給我一下。」
陳文軒把工具遞在林琛手裡,已經沾滿血的手拿著冰冷的咬骨鉗,在幾個椎弓板外來回探索。
前面只用了幾分鐘,林琛流暢地做了很多步,但到現在最關鍵的一步他還是有些下不了手。
陳文軒看出了他的猶豫,「夾吧,遲早的事。」
林琛輕微點頭,他挺直起有些發酸的腰扭了半下,重新俯身右手拿著鉗子使勁夾斷棘突,他能清楚感覺到兔子的骨頭在他手下斷裂。
估計是麻藥劑量稍微小點,在夾斷棘突的時候本來沒有意識的兔子大叫一聲,有點悽慘的痛呼嚇得林琛心裡一顫。
他還沒聽過兔子的叫聲,更別說這麼慘的。
老師聞聲特意來看他們組,「別慌,你們做挺快啊。挺不錯,肌肉分的挺乾淨。」
「老師,它剛剛叫那一聲……」陳文軒皺眉有點擔憂地問。
老師拿鑷子扒開面板看了眼,「麻醉量只能少不能多,估計是少了點,問題不大。接著做吧,你們做挺好的。」
全程不超過二十分鐘,林琛這組是最快的。
林琛嗓子啞了半秒點頭:「嗯,謝謝老師。」
實驗到這裡已經完成大半了,林琛長舒一口氣,陳文軒用乾淨的左側白服袖子幫他擦了擦腦門浮起的一層細密的汗。
「很厲害的。」這是陳文軒作為一個助手的評價。
陳文軒主動上手縫合,一切完成後他們兩人誰都不吭聲看著手術臺上等待恢復的兔子。
林琛摘下沾滿血的手套和口罩扔進垃圾箱裡,整個實驗室都充斥著一股血腥味。
陳文軒看著桌上的兔子,背上傷口是他那不專業手法縫合的,白淨的背沾滿稀散的血跡,心裡猛地一酸靠在林琛肩頭,「它要是不叫我還沒感覺,它喊那一聲我都想哭。」
林琛一時有點哭笑不得,但還是找了張紙遞給陳文軒,「哥,不至於不至於。」
陳文軒接過紙,擤了下鼻涕。
林琛雙手撐在身後的臺子上,安慰著陳文軒:「實驗動物的存在和寵物不一樣,它有它的價值,為人類醫學做出貢獻這也許是它的使命。就和人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醫生的使命是救人,我們的使命,在今天就是做好這個實驗。上了實驗臺後,它的命運就到這裡了。唉,遲早都得接受。我們能做的就是讓它來這人間一趟的意義最大化。」
陳文軒本來也沒真的想哭,被林琛這麼一說越發難受了,「尤其老師說剛剛麻醉劑量少點,哎,我……它都疼得喊出來了,兔子急了也咬人,兔子疼了它也喊啊!剛剛還白白胖胖的,現在就……」
「過量容易直接麻死,並且我們的確按著標準劑量算的,每隻身體情況不太一樣吧。」林琛拍了拍陳文軒的背,輕聲安慰著:「實驗臺上的生命,我們敬畏就好,但也別太難受。並且我們也的確沒有辜負它的生命,實驗很完美,它也不算白受疼。別想太多了。」
陳文軒「嗯」了一聲,再沒說話,只是伸手一遍一遍輕輕撫摸著小兔子的腦袋。
林琛這位兄弟鐵漢柔情,心裡有點事第一時間表現在臉上,高中養了條小金魚死了都給他難受了三天。
林琛見狀也不好說什麼,其實他心裡也有點不好說,尤其在夾斷棘突的那一瞬間,他清楚手中的鉗子剪下去這兔子的生命就到此為止了。伴隨著那聲慘痛的叫聲,一種罪惡感從他心底油然而生。
儘管只是一隻實驗兔子,但也是一條生命,就這樣擺在他眼前,怎麼可能心裡無動於衷?
但他強裝淡定,努力讓自己表面看著風輕雲淡。
這是它的宿命,也是他的使命。
它必須去接受,他也必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