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站在他身後,輕聲說道:
“洵兒,強扭的瓜不甜,淺靈那樣的,根本不適合進宮,何況……”
何況,她已經心有所屬。
衛晏洵嘴裡發苦,沒有心思再說話。
“母后,兒臣心裡有數,您先回吧。”
周太后不放心。
她這個兒子離開自己太久,回來之後已是成人,她這個做孃的,始終猜不透兒子心裡在想些什麼。
就好像禎和帝一樣,父子倆是越來越像了。
“你當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兒臣知道,母后,兒臣很清醒。”
他勸走了周太后,又把殿中的太醫遣走,對齊楓耳語了兩句,齊楓領命而去,把姬殊白從牢中帶了出來。
姬殊白不見狼狽,神情很淡定,他進殿時,見衛晏洵端坐在龍案之後,堆積的摺子被清理到了一邊,案上放著一隻銀色的酒壺,和兩隻杯子。
姬殊白清落落一身,走了過去,與衛晏洵隔著一方案臺,無聲對視著。
“為何不拜?”
姬殊白淡笑,目光有些許冷意:“我鬧不清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臣子?還是死囚?如果是後者,左右要死,索性省了這一遭了,我也能走得少點怨氣,多點骨氣。”
他暗含譏諷的話,並不足以博得衛晏洵眉梢一動。
衛晏洵道:“看來精神尚可,還能洞察形勢,分析利弊,如此——”
“與朕賭一場如何?”
姬殊白眉峰挑起:“怎麼賭?”
衛晏洵指了指面前的兩隻酒杯。
“這裡有兩杯酒,一杯有毒,一杯無毒,你任選一杯喝下,如果沒有毒發身亡,朕就放你走;如果毒發身亡了,那便是天意如此。”
“敢嗎?”
姬殊白垂眸盯著那兩杯酒,靜默了片刻方道:“我沒打算要英年早逝,如果哪一杯都不選呢?”
“你如果不喝,朕就不會讓淺靈嫁給你。”
“你管不了淺靈。”
“朕管不了她的意志,卻能掐住她的軟肋,她今生除了入宮嫁朕,不會有安寧日子。”
姬殊白深吸了一口氣:“你若真心愛她,就不該給她套上枷鎖。”
“那你叫朕如何心甘情願地放手?”
衛晏洵站起來,背過了身。
“她這一生坎坷,千難萬難都經歷過,朕深知自己的心,卻信不過別人,能把她從朕手上奪走的,只有愛她勝過朕之人。”
“那你呢?你深愛她到願意為她喝下這杯酒嗎?”
殿中很沉默,卻有無形的激流在洶湧澎湃。
姬殊白在兩杯酒上看了又看,端起了其中一杯。
“如果我喝了,卻沒能活下來,你待拿淺靈如何?”
“聽之任之,絕無強求。”
“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
姬殊白沒再猶豫,一飲而下。
衛晏洵嘴角輕微地揚起一絲弧度,他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放到了姬殊白跟前:
“這是解藥。毒藥在一刻鐘之後毒發,毒發之前服下解藥,尚有迴轉的機會,不過那樣,便意味著你主動放棄了淺靈,今後你就要遠離她,離得遠遠的。”
姬殊白沒有說話,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兩人相對無言。
刻漏中的水一滴一滴滴落,水線下沉得慢極了,一刻鐘無比漫長,可若這是生命最後的光陰,又短得叫人唏噓。
殿中兩個男子,卻像兩座雕塑,連呼吸都沒有亂。
最後一滴水滴落,浮標上的刻字顯了出來。
一刻鐘到了。
姬殊白揚起一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