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諷刺我?」蔣勛稍稍後仰,挑了下眉。
他整個人靠在門邊,抬起手中柺杖,悠悠轉著,額前的發遮了眼睫。
傅雲嬌從他這樣略帶稚氣的動作間,偶然想起蔣勛也不過剛剛二十出頭。
像他這樣年紀的男生,都在做什麼呢?
傅雲嬌想著,瞄了眼屋外晨光,對蔣勛說,「您聊完了嗎?聊完我得走了。」
「去哪?」 蔣勛挺了挺腰問。
傅雲嬌幾欲邁出的步子被他又擋了回來。
她把毛巾對半折起,抬頭看他,「去後院,肉丸子還在那。」
「哦。」蔣勛輕描淡寫地lr答,指腹颳了圈下巴。
傅雲嬌看他還是沒讓身的跡象,踮起腳,貼沿門邊往外擠。
蔣勛察覺出她意圖,長手伸前,抵了門框半玩笑說,「還說沒躲著我,你這麼急著走幹嘛。」
其實蔣勛也只是無意識地沒話找話。
以前他成天待在房間也不覺得悶。可這段時間,或許是和傅雲嬌相處久了。
他的那扇門就再也關不住。
說到底,人都是群居動物。
他胳膊剛碰到傅雲嬌的手腕,一瞬間就見到她臉色沉了下來。
蔣勛自以為輕巧的舉動,放在傅雲嬌的角度,又成了種沒事找事。
她雙眼鮮見地浮現出一種絕決的光亮,一如他們最開始在房內爭執的那晚,他曾見過的光亮。
蔣勛不由自主想起被她捆綁住的時刻,忽然有點怯,收了手,剛想說我只是開個玩笑。
傅雲嬌提起肩先說話道,「蔣先生,我有沒有躲您是件很重要的事嗎。」
她的問句問得蔣勛措手不及,他低頭揉了下鼻尖說,「我」
傅雲嬌望他,「換句話說,我再怎麼樣也沒有耽誤正常幹活,您非揪著我不放是為什麼。」
「我哪有」蔣勛低聲辯駁,「我就是覺得你態度有點,和以前不一樣」
「沒不一樣。」
「有。」
繞來繞去。
她否定,他不信。
傅雲嬌已經疲乏與他繞著彎交流, 索性抱臂把話攤開道,「好,就算不一樣了您想如何。」
是啊,他想如何呢。他想讓她怎麼做呢。
這問題拋回給蔣勛。
他上下唇抿起,一時回答不出。
傅雲嬌也不想耽誤時間陪他思考,直接走出浴室,推開院門。
迎面冷風灌入,傅雲嬌呼吸起了白霜。
她往前走上一步,想了想,又很快轉回身,帶上門。
跟在身後的蔣勛沒預想她會停下,遲了一秒頓住腳步,捏緊柺杖,離傅雲嬌遠遠站著。
她背光,臉上模糊了神情,蔣勛只能聽見她說,
「蔣先生,反正咱們隔離也剩最後一天了。我對您真沒什麼意見,就是想把照顧您的這項工作順利交接完成。您要覺得無聊,不如看看電視,聽聽歌吧,別再跟著我了。」
蔣勛愣了剎,聽出她言外之意,繃緊兩腮,悶聲問。「你是在嫌我煩?」
「不是。」傅雲嬌搖頭,極真誠地說,
「我是覺得您可以花時間在其他事上,比如鍛鍊身體,找點興趣,嘗試工作之類的,您還很年輕,有大把時間去做有意義的事,而不是在這浪費精力糾結和我和我之間的雞毛蒜皮的小事」
傅雲嬌表達得十分委婉,她只想勸說蔣勛不要再無謂地浪費光陰關注在她身上。
但蔣勛卻因自己內心尚未釐清的亂麻,兀自起了種被無端指責的感覺。
那感覺直戳他的自尊心,讓他莫名覺得自己今天主動去找傅雲嬌的行為像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