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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體”民工(二)

身材瘦弱的三喜子,長著一副娃娃臉,在城市或在富裕的地方,像他這樣的年齡不是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讀書,就是在父母的呵護下學習一技之長。看著這個滿臉未失去幼稚的孩子,我的內心在不住地猜想。也許他讀完了初中,也許他曾經考上了高中,可面對昂貴的學費和極度貧窮的家庭,他不得不放下心愛的書包和同村的大叔、大哥們四處打工。無情的歲月在他的臉上、手上烙下了深深的痕跡,人世間的世態炎涼和開發商以及包工頭的狼心蛇腸,又在不停地吹殘著他那顆童真的心。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見,我也不知道在遠離市區的施工現場,有多少這樣的孩子。但我相信,凡是有點良知的人,有點愛心的人,他們都在不同的地域,以著不同的方式,默默地關注著他們並幫助著他們。

“富貴叔、二寶哥,水開了。”三喜子嘴上說著,手已麻利地端出刷洗乾淨的碗筷。“這饅頭已經三、四天了,把它掰碎用熱開水泡一下,吃著就能軟和一些。”

看著聰明伶俐的三喜子,富貴的心裡感到一絲隱隱約約的痛。這是個從小沒爹的孩子,如果他爹還活著,如果他生活在富裕的家庭,哪個父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出來受這樣的罪吃這樣的飯。“三喜子,你正在長身體,多吃些,叔吃不了這麼多。”富貴拿過自己的碗筷,就要把掰碎的饅頭,撥到三喜子的碗裡。

“叔,我不要。咱們大傢伙全指望著你呢?你要是吃不飽,累趴下了,大傢伙可咋辦呀!”三喜子眼急手快,迅速地端起自己的碗。

三喜子剛把碗端到自己跟前,冷不防站在身後的二寶,快速地把自己碗裡的碎饅頭,一多半都倒入了三喜子的碗裡。“幫二寶哥個忙,替我吃一半。你嫂子天天嫌棄我太胖,這回,我可要好好地減減肥。”二寶嘴上說著,一隻手抓起水瓢,將半瓢滾燙的開水,倒入碗裡,一扭身蹲坐在門口,用他肥胖的身軀擋住呼呼進風的縫隙。

“三喜子,吃吧?記住大傢伙的好,記住你二寶哥,等有一天你發了大財,別忘了大家,別忘了咱們在一起的日子。”富貴也將半碗開水倒入碗裡,轉身和二寶一樣蹲坐在地上,用筷子扒拉著碎饅頭往嘴裡咽。

三喜子感覺著眼角有點溼潤,他不想再說什麼?他也不想做出任何承諾,他更不想表白自己。他眼裡噙著眼淚,默默地將半瓢開水倒入碗裡,看看大傢伙的飯碗,都是稀湯寡水,而自己的碗裡卻是稠糊糊的。他強忍著即將掉下的眼淚,端著白開水泡的饅頭,蹲坐在工棚的一角,使勁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眼淚就像掉了線的珍珠,也像沒有關緊的水龍頭,順著臉頰緩緩地流淌。他一邊小聲地哽咽著,一邊端著碗用筷子往嘴裡不停地扒拉著飯。

忽然,三喜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他將手裡的碗筷放到案板上,從灶火的角落處拿出一個油布包裹。“富貴叔、二寶哥,這裡有廚房的王師傅,給咱們留下的一疙瘩鹹菜和一封信,是我剛才生火時無意中發現的。你快看看,是不是包工頭的地址,讓我們上他家去找他。”

富貴、二寶和工棚裡所有的人都來了精神,他們爭先恐後地站起身,圍站在案板前,“快念念,老王頭寫點啥?是不是包工頭的地址。”

“找他,咱們去他家找他。讓他給咱們開工資,讓他把咱們的血汗錢!一分不少地給咱們。”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都有點急不可耐地想知道,這封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麼?這也許不是一封信,這就是他們的血汗錢!這更是他們全家人的希望。

富貴趕緊從三喜子手裡接過信,這不過是一張佈滿油膩的廢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像天書似的潦草字。富貴藉著昏暗的油燈和尚未熄滅的灶火,仔細地辨認著並小聲地念著。

富貴: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