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時候,一輛閃爍著紅、藍、黃的急救車,發出刺耳的鳴笛聲,猶如兇殺現場的警車一樣,一路狂奔著駛進了施工現場。這是一個開工還不到三個月的石油工地,只有極少數的人目睹了事情發生的經過,並協助急救車裡的醫生,將一名昏迷不醒的石油工人抬上了車,然後目送它風馳電掣地駛離了施工現場。在這起突發事件的周圍,包括在事發地不足百米的人,他們也不清楚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在埋頭幹活的同時,用一雙既好奇又無能為力地眼神,或者是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瞅了瞅了急救車,然後再看看站在不遠處戴著白帽子的監工,就趕緊轉過身子,繼續幹自己應該乾的活。而哪些距離比較遠的人,他們只是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急救車的鳴笛聲,就忙裡偷閒地聚在一起,嘰嘰咋咋地猜想著並向身邊的人打聽著。
在這個猶如集中營、勞改隊一樣的施工現場,我又足夠的理由相信,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他們並不知道施工現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一條讓人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的內部訊息,就像長了一雙會飛的翅膀一樣,在施工現場上的各個犄角旮旯開始到處傳播。“就在剛才,施工現場的鋼結構下面,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個人。”這可是一條爆炸性新聞,也不知道急救車拉走的人,目前是死是活,但既然有人這麼說,也就有無數的人,他們猶如親眼目睹一樣,開始了添油加醋似地以訛傳訛。
做為一名常年漂泊在外的農民工,雖然我和大多數工人一樣,頭上戴著石油工人的安全帽,身上穿著橘紅色的工作服,可我們卻和這裡的少數人,分為兩個階級(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作為石化企業的管理者,這些人不但端著金飯碗,而且在工資、福利、待遇上也比我們優厚的多。他們有五險一金,而我們這些出力大、流汗多的人卻什麼也沒有。我們這些人,就是幹一天活,算一天錢!等到什麼工程結束了,我們大家還得背起自己的行李,繼續順著彎彎曲曲的鐵路線,去尋找下一個能掙錢養家的地方。燈紅酒綠的城市人,狐假虎威的管理者,他們總愛當著我們的面,稱呼我們是農民工。是的,我們的確是農民工。因為我們的祖輩是農民,而我們卻扔掉了鋤頭來到城市,來到了只有城市人才能來的石化工地。聽慣了譏諷的話語,也看慣了嘲笑的眼神,可在生存與尊嚴面前,我們即沒有選擇去怨天,也沒有選擇去怨地。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既要擦去眼角的淚,又要擦去臉上的汗。經歷過人間冷暖的心,不但要忍受思鄉念家之苦,還要忍受著無法訴說的委屈和苦悶。在我們心情極度難過的時候,大家就聚在一起,用劣質的白酒,一杯、一杯又一杯地去麻醉別人也喝醉自己。也許,這就是農民工的生活。也許,這樣的生活會陪伴我們慢慢地死去,可我們卻依然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堅持著。
隨著急救車的鳴叫聲逐漸地遠去,施工現場依然是緊張、有序地忙碌著。在半成品預製現場,一臺臺幾十噸重的大吊車,在起重工哨音的指揮下,半空中的吊臂,一會兒開始向左,一會兒又開始向右地來回擺動。隨著吊臂的擺動,各種型號不一的槽鋼、型鋼,根據施工圖紙的需要,被鉚工師傅們認真、仔細地拼接著。而哪些行動遲緩的履帶式大吊車,無論是一百噸重的鋼材還是三百噸重的機器,它們似乎沒費吹灰之力,但就在轉眼之間卻把它吊到了半空中。由於體型笨重,它們只能在安裝現場,速度極其緩慢地;時而前進時而又連續倒退。深入雲端的吊臂,讓技術老練的操作工,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聽命與對講機的指揮。他一會兒操作機器將吊臂微微下趴,一會兒又操作機器將吊臂迅速挺起,一會兒又根據需要將吊臂輕微地旋轉。而哪些重達上百噸的煉油裝置,隨著一根粗大、結實的鋼絲繩,一會兒開始慢慢地上升,一會兒又開始緩緩地下降。
我在這裡是一名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