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眼睛一眨不眨,並未理他,手中還在重複著扔繩結這一動作。
餘九思上前按住他的手,低聲道:“老鄉,節哀......我也知道你想讓死者入土,但災病下的屍體極易生疫,你們......還是最好不要碰。”
他說出這句話時,面帶苦痛之色。
他能理解這些災民的想法——親人離世已然夠難受了,卻還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曝屍在外,無法讓他們安息,這讓他們如何看得下去?
但這個惡人他餘九思必須做,那些屍體,也不能讓村民碰。
可誰料下一刻,扔繩結的村民抬起了頭。
與餘九思猜測截然不同的是,此人眼中並無苦痛之色,一絲、一毫都沒有。
與之相反,此人目露兇光,眸中毫無人性可言。
他惡狠狠地盯著餘九思,說出了一句讓餘九思此生都難以忘懷的話。
——“要吃自己撈。”
——“什麼?”
——“要吃肉,自己撈。敢搶我的,我打死你。”
——“吃肉?撈?”
不論是村民兇狠的目光,還是這兩句讓人難以理解的話語,都讓餘九思感覺腦子遭遇了一記重錘,砸得他頭腦發暈、兩眼發黑。
他似是不理解,又似是不甘心,又開口問了一句:“吃什麼肉?”
村民咧嘴朝他一笑,蹲下身去。
餘九思甚至都來不及阻止,那村民便捧了一口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哈——”
喝過汙水的村民似乎很是舒暢,他眯眼問道餘九思:“肉湯,喝嗎?”
“......肉湯?!”
餘九思往後退了半步,似是終於聽懂了村民的話。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著水面,不可置信吼道:“你撈屍體起來,是為了吃肉?吃死人肉?!”
他臉上的肌肉,嘴唇,甚至眉毛都止不住的開始顫抖。
浮在水面上的那具屍體著實稱不上好看,餘九思根本無法想象,人肉......怎麼吃?
還是泡得腐爛、泡得發脹的死人肉。
他一手捂著胃部,一手拉住村民衣袖使勁,想將他拖離這裡。
可他想不明白,一個餓得只剩一層皮的人,怎麼還有這麼大勁?怎麼會拉不動呢?
“走啊!”餘九思大吼,眼中含淚。
“我不走!”村民抬起頭來,雙目通紅:“沒有了!什麼吃的都沒有了!哪裡有肉啊!”
他指著漾著油光的水面,神色癲狂:“那裡有肉啊!那可是肉啊!我為什麼要走!”
“那是人啊!”餘九思面色痛苦極了。
“人?”村民大笑起來,“人又怎麼樣?我也是人啊!他是死人,可我還活著啊!我都快要餓死了,吃他一口怎麼了?為什麼不能讓我吃一口啊!他已經死了啊,為什麼不能幫幫我?幫我活下去,怎麼了?!”
幫他......活下去。
餘九思的雙手無力垂落,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那些堵在嗓子眼的話,他再也說不出口來。
——何不食肉糜?
吃人肉?何不食肉糜嗎?
他該說什麼?
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那時的他只想縱馬回昌南府,一劍將寧順佑的腦袋砍下來。
要吃便吃寧順佑好了,餘九思想。
將他的皮扒下來,再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糧食......”餘九思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糧食馬上就到了,最多半個時辰,你再等等,不要吃人肉,好不好?”
他本以為自己的話能喚起村民的一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