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和十一年·七月初十日,中州·京城肅陽。
中州平原上已進入初秋,本是七月流火之時,卻夾帶著夏末的餘熱席捲整個肅陽城。
皇宮·承天殿。
陛階高臺金碧輝煌,身著黑色袞龍袍、頭髮花白、身子嶙峋的寧和帝倚坐在龍椅上,聽著下首眾臣工三呼萬歲,隨即響起虛弱的聲音,“眾卿平身。”
“謝陛下!”
見眾人起來後,他眼神示意身側的總管太監李福全,後者恭敬點頭,而後走上前兩步,“陛下有旨,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要奏!”說話的是吏部侍郎方遒,內閣大學士、吏部尚書梁溫寰的門生。
寧和帝咳了幾聲,喘著氣輕啟嘴唇,“准奏……”若非宮規森嚴,大殿上落針可聞,這孱弱的聲音差點就聽不見了。
方遒得允後從佇列走出來,先是恭敬一禮,而後開始上奏,“陛下,目下我國已與大齊簽下盟約,徵北大將軍謝暉功不可沒,
然則北境邊地苦寒,謝大將軍功高至偉,何不將其召回京城嘉獎犒賞,以示皇恩浩蕩?”
“臣附議!”隨著三五個臣子站出來後,朝上過半的臣子也贊成此奏。
見狀,寧和帝那渾濁的雙眼一下子閃爍起來,正當他要准奏時,便聽見一聲駁斥的話語響起,“陛下,臣以為方侍郎此奏不妥!”
他循著聲源看去,是兵部侍郎束以光,乃內閣次輔張元奕的門生,他淡淡道,“如何不妥?”
“陛下,北狄向來狡詐卑鄙,若將武忠侯召回,一旦北狄人違背盟約南侵,我大齊北境危矣!”
“束侍郎此言差矣,北狄人目下正逢內憂,如何抽出空暇來侵我國境,束侍郎憂心太過!”
“再說了,我大齊又不止謝大將軍一位將領!”
此番話落,束以光便開始與他吵了起來,下一瞬便成了兩方鬥爭,一時間雙方吵鬧不休,很快肅穆大殿就成了菜市場。
“我大齊將士出生入死,犒賞三軍理所應當……”
“六年前若非謝大將軍力挽狂瀾,北狄人就如入無人之境了!”
“章郎中慎言!怎可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話落那章郎中自知言語有失,立馬縮著不說話了,但其餘人仍舊在吵吵。
寧和帝被他們鬧得頭疼,眼神示意李福全,後者高喝一聲,“肅靜!”
喝聲止住眾人的爭吵,寧和帝側頭看向下首一直不說話的兒子,“方侍郎與束侍郎所奏,明兒以為如何?”
聞言,秦輔明站了出來,開口表明自己的態度,“陛下,兒臣贊成方侍郎所奏,召武忠侯回京論功嘉賞。”
秦輔明也不好總與他爹唱反調,他爹的性子他哪裡不知,此事推到朝會上說,不過是找個合理藉口罷了,與其唱反調惹他煩惱,不如直接支援。
寧和帝登基將近十二年,但做皇帝的時間卻比做太子時間要短得多的多,其父崇泰帝手段精明,為人猜疑,他在這樣的父親下戰戰兢兢幾十年,常年謹小慎微,
早已養成庸弱無為的性子,上比不過其父精明、下比不過其子強勢,但有一點卻是學得十成十的,便是忌憚武將。
此時召回謝暉,一個目的罷了——拿回兵權,寧和帝的心思朝堂眾臣工怎會不知,
目下逾半數朝臣都同意此奏,不過是黨派間爾虞我詐的權謀鬥爭罷了,可真正為大齊和百姓思量的人又有幾許呢?
寧和帝沒想到總與他對著幹的兒子也會同意這個奏議,立馬笑呵呵道,“那便依明兒所言,召武忠侯及徵北六萬軍回京!”
令下,寧和帝便迫不及待讓傳令天使帶著聖旨火速趕往北境,兩千裡的路程,愣是七天便到了。
此刻北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