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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磨人許久的防盜門開啟,又迅速關上。
關門的動靜再次驚醒了沉睡的聲控燈,但照亮的卻只是空蕩蕩的樓梯間。
曖昧浮動的黑暗變成了室內的那一片。
戚瑤猝不及防被他拉進來,後背抵住堅硬且冰冷的防盜門。男人手臂橫起,把她困在人為的懷抱裡,垂眼看她。
瞳孔漆黑,在黑夜裡亮得不像話。
對視好片刻。
戚瑤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抿唇,輕聲問。
“……你沒醉?”
喻嘉樹只是看著她。
剛才確實有點勁大。
但也沒到醉的地步。
一開始意識昏沉,吹吹夜晚冷風就清醒不少,看著她忙前忙後,頗為關心的樣子,也沒好意思,且不捨得攤開說自己醒了,只是不動聲色地把重量從她身上移開。
如果不是被摸得有點受不了,他大概也不會讓她意識到這件事,只用安心地扮演一個照顧醉酒者的角色。
喻嘉樹沒答,只是垂眼看著她,另起了一個話題。
“你紙上寫的是誰?”
紙上,初戀。
他在問那個他們在聲色場裡都默契地撇開不提的話題。
戚瑤默了片刻,也沒答,睫毛顫了顫,反問,“你呢?”
她的答案太顯而易見。
他們大抵都心知肚明。
十六七歲的少年,心動一瞬,就是心動一輩子。
氣氛安靜。
夜色在窗外朦朧,風聲時遠時近。
喻嘉樹低頸看了她一會兒。
許久,他略一垂睫,像在思索,淡聲開口。
“我長這麼大確實沒喜歡過誰,也沒有明確體會過心動的感覺,或者說是別的什麼。”
他聲音很淡,卻很認真,同他不久之前在冬夜裡問她的模樣一樣,沉靜卻莊重。
有預感這不會是隨心的話,戚瑤頓了兩秒,抬睫望著他。
喻嘉樹接著道,“好像一切對我而言都很順利。讀書,工作,方方面面,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如果硬要讓我說有什麼困惑的事情的話。”
他躬身下來,望著她的眼睛,頓了半晌,妥協似的,低聲道,“那就是,那個女孩兒怎麼不繼續給我寫信了。”
明明善良又堅強,聰明又敏銳,生於苦難卻不被磨滅,出淤泥而不染,真誠地撥雲見日。
其實他後來也給她寄過信。
只不過查無此人的信件在三個月後被蓋上郵戳,再次遞迴。
後來喻重山做企業家資助,秘書抱著一份厚厚的名單檔案時,他一眼就看見了和她同一個福利院的小孩兒,兩寸照片上臉胖乎乎的,看起來有種樸實真誠的憨氣。
諸事纏身的大老闆哪有時間細看,只不過圖個社會責任感的名頭,隨便翻了幾個,旁人的
人生就這麼被定下。
很遺憾,那個叫周漆的小孩兒顯然沒有這麼好運。
喻嘉樹當時靠在走廊邊,想,是不是他們院風水不大好,沒有好運的命。
秘書抱著檔案跟他打招呼,然後從身旁擦肩而過。
像是什麼命運的抉擇。
眼看著職業裝的女人快要消失在樓梯拐角時,喻嘉樹撥出一口沉沉的氣,站直身體,開了口。
就算是他被她身上那股勁打動,能回饋的最後一件事吧。
至於後來這小孩兒硬要學電子資訊,每個假期都纏著前臺,說想要進晶帆實習,那都是後話了。
“如果硬要說什麼讓我遺憾的事情的話,”喻嘉樹靜了片刻,“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