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山沒言語,那雙鋒銳如鷹隼般的深眸仍然筆直地刺向謝海生。
他渾身的肌肉疙瘩都繃緊了,猶如一頭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扞衛領地的野獸。
謝海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認為。
心頭咯噔一聲,冷汗登時沿著後脖頸子落下。
他再也不敢直視顧北山那雙彷彿會吃人的眼,打著方向盤調頭,順便扔下句:“再見嘞春桃妹妹!”
“... ...”
顧北山聽見妹妹這兩個字,眸色一凜,薄唇立時抿緊如直線。
柳春桃仍然天真爛漫什麼異常都沒嗅出,顛顛兒地跑過去:“顧北山,已經是中午啦!”
“我們要不要回家吃飯去呀,我都餓啦!”
“我今天跟朱爺爺一起去縣城了,去了一個有好多好多人的集市,那兒可熱鬧了!就是有點吵!還有人打架呢,然後我就跟朱爺爺走散了。”
“但是我碰到了那天跟著朱爺爺去接生的那家人。”
“那個袁阿姨人特別好,就讓他外甥... ...呃,是外甥吧?對,她就讓謝大哥把我送回來啦!”
柳春桃杏眸晶晶亮,語氣嬌憨又軟甜地說著。
如同蹦豆子一般,想把這一上午的事情全都講給顧北山聽。
怎料這麼一大串的話說完,顧北山卻並無半點反應。
甚至眸色愈發幽深,只是沉默地扔下鐮刀轉身就往家走。
刺眼的日光投在他粗硬長睫上,顯得眉目更加野肆深邃。
可那團光卻照不透他暗如滴墨的雙眸。
顧北山只覺得隨著柳春桃的描述,腦海中不自覺地蹦出了一個畫面。
她嬌俏地站在人群當中,與旁人靈動嬉笑,熱絡交談。
彷彿與人群融為一體,有著屬於自己的位置和價值。
她應該也會嫁人的吧。
就像剛才那個姓謝的,看著就特別適合她。
明顯就是那種疼媳婦疼娃的老實人,質樸憨厚,沒什麼脾氣。
不像他。
又臭又硬。
思及此處,顧北山胸腔中似是倏然燒起一把灼熱火焰,瞬間竄向四肢百骸,令他頭腦混脹,無比暴戾——
好想發火。
想把什麼東西摧毀掉。
“顧北山?你怎麼不說話呀?”
柳春桃蹦蹦躂躂地揹著籮筐跟在顧北山身後,像只單純愉快的小鳥。
她癟了癟嘴,顯得有點委屈:“我都說了我跟朱爺爺走丟了,你都不擔心我的嗎?”
“你活該。”
顧北山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給柳春桃聽得一愣。
可他心裡某個裝著嫉恨和陰暗的盒子卻好似被這一句話徹底開啟。
顧北山甚至沒有餘裕去思考自己到底是在說什麼。
只像是無從發洩似的一句一句道:“你腦瓜子這麼笨能做的好啥?”
“去哪兒都能走丟。”
“還特別愛管閒事兒,不是差點被人害了就是冒著大雨非得充英雄去回來以後高燒不退還得我照顧你。”
“柳春桃,我看你還是別在這兒繼續待下去了。”
“你這樣的只適合被人嬌養在家裡,啥也不用幹,啥也不用想。”
“還有,你跟我撒謊了對吧,你爸還在呢。他現在正在滿世界的找你,昨晚張衛軍就是來跟我說這事兒的。”
“你跟他回去吧,跟你爸回去過吧。”
“... ...”
隨著壓抑又震驚的嗚咽聲,顧北山終於渾身一顫,驟然停下腳步。
他像是迎頭被誰給了一悶棍,滿眸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