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璿快馬加鞭趕到蒙舍城下的時候,距離李清月做出這個轉道的決定,僅僅過去了七日而已。
在此期間,沫水之路確有走通可能的訊息已抵達益州州府,而州府向大都督府統轄全境內徵兵的訊息也已盡數傳達出去。
益州大都督府下轄毗鄰南詔的嶲州,唐璿在半路上也順帶將這個敕令送了過去。
而後,自己繼續南下,往蒙舍詔所在之地行去。
在安定公主最開始的計劃裡,是由向來和蒙舍詔王交好的段寶元來寫信,向南詔徵兵,但最後的商定下,他們還是一致覺得,徵兵入吐蕃和徵兵往嶲州終究還是不同的,必須有一個足夠有分量也有口才之人前去南詔與之會談,才能將這出結盟真正達成。
這個人選,最後落在了唐璿身上。
離開之前,他和安定公主就著段寶元提供的訊息,將那位蒙舍詔王細邏奴的性格做出了一番分析,最終敲定了用來說服其出兵的說辭。
也正是這份底氣,讓唐璿望見這暮色中的邪龍川時,並無多少因見異域景象而產生的困擾。
哪怕,這蒙舍詔的實力,看起來遠比段寶元所知道的要強盛得多。
在他的視線之中,邪龍川一帶的水田裡,耕民仍未轉道歸家,而是在翻犁田地。
這不是一種尋常的犁地方式,而是由兩頭牛橫抬著槓桿與轅犁。
它們不像是安定公主說起的遼東水田曲轅犁一般運轉自如,而是一人拉牛,一人坐於轅犁之上腳踏驅動,一人在後扶持犁把的時候,形成了一組“兩牛三人”的特殊配合方式。
暮光斜照出的剪影,隨著轅犁的向前推進,活像是一尊尊巨大的野獸在水田之中快速推行。
若是唐璿不曾看錯的話,如今正是南詔的水田種植晚稻的時候。
此地的氣候比之益州梁州還要和暖太多,足夠做到一年兩熟,再配合上這高效運轉的種植之法,最終為南詔提供了充足的作戰糧草。
“你是什麼人?”他剛在田壟上站定的時間久了些,就見其中的一尊轅犁停了下來,坐在槓上的農人高聲朝著他發問。
不對,與其說這是個農人,還不如說他是個士卒。
以參與過戰事的唐璿看來,面前這人從體格到氣勢上,都絕不可能只是個農夫,還明顯見過血。
想想南詔境內的百姓都是閒時耕作、戰時為兵,到了全民皆兵的地步,以緩解國中人口不足帶來的兵力匱乏,又覺得這並不奇怪。
唐璿挺直了腰桿,朗聲答道:“大唐來使,速報蒙舍詔王。”
那農人將信將疑地朝著他打量了一眼,見對方身上所穿衣衫確實不是等閒之人能有,這副氣定神閒的姿態也不似尋常人等,連忙從轅車上跳了下來,朝著遠處的蒙舍城奔去。
唐璿心中慨然,也不知道應該說,多虧了蒙舍詔王此人居然在南詔境內開辦學堂,教授高層子弟學習漢話,讓他得以在此時遇上了個聽得懂話的,沒讓他的出使
以被扣押起來開始,還是應該說——
大唐邊境之地的各方勢力果然各有其不凡之處,哪怕是看起來謙恭虔誠,禮敬大唐,還因那出龍朔吉兆親自上表的蒙舍詔王,也自有一番心懷宏圖大志的表現。
也難怪公主會說,讓蒙舍詔一併參戰,也是為了在抽調益州守軍後給邊境減少壓力。
甚至不過一兩刻鐘的光景,蒙舍城中就已來了使者,接應唐璿的到訪,起碼在禮數上沒有留下給人問責的機會。
就連蒙舍詔王都親自端著笑容迎了出來。“大唐使者來的時間當真是巧,正好趕上晚膳,讓我能給您趁機接風洗塵。”
在聽聞來使乃是大唐的一方刺史,官位不低時,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唐使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