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風帶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只一瞬卻又合上。
李柔儀方才還氣焰囂張地要罵人,轉眼卻就安靜了下來,一雙眼眨巴眨巴地看著那已經關上的門。
陳寶香打贏了?
居然打贏了?
有那麼一瞬間李柔儀甚至覺得四周不是青磚白瓦的小院,而是漫天黃沙的邊城。手持長刀的女將逆光勒馬,馬蹄高懸,一身戎裝,無往不勝。
“殿下?”張知序喚她。
“啊……啊?”李柔儀回神,終於想起自己今日是來做什麼的了。
父皇說了,她和張家的婚事必須得成,陳寶香若礙事,也必須得除。
可父皇沒說,若陳寶香把禁軍都撂地上了、張知序還站她跟前背大盛律,她該怎麼應對啊。
勉強端回公主的架子,她道:“此事,本宮必要回稟父皇!”
“理所應當。”張知序微微頷首,“但敢問殿下打算如何回稟?”
“這還不簡單,就說陳寶香忤逆犯上,打傷了禁軍,你包庇縱容,自當與她同罪!”
張知序輕輕笑了一聲。
他側身張手,寧肅便將內官記錄的冊子遞了過來:“這上頭寫得很清楚,是殿下先直闖此處,將陳寶香傷得吐血滿衣。”
隨行內官的記冊只可銷燬,不可更改,有這東西在,她要麼得認自己挑事在先,要麼就只能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李柔儀很不高興地上下掃視張知序:“她傷了這麼多人,你也敢替她遮掩?”
“此事涉及眾多禁軍,張某自認無法遮掩,但比起據實上稟讓殿下落個囂張惹事的名聲,張某希望能全一全二位的體面。”
他合攏記冊放回內官之手,“造業司武吏衙門出了個厲害的武官,得蒙殿下賞識與各位禁軍切磋,全勝而歸——這話聽起來,遠比殿下帶兵上門挑釁敗北要體面得多。”
李柔儀有點生氣,自己是來找茬的,怎麼還要給陳寶香這麼大的臉面。
但仔細想想張知序也沒說錯,這個說辭已經是現下最好的選擇了。
不甘心地又往緊閉的大門看了一眼,柔儀道:“那你讓她出來給本宮賠個禮道個歉。”
這麼簡單的要求,已經算是她的讓步。
但張知序彷彿沒聽見,眼皮一垂就虛弱地晃了晃身體。
“主人?”九泉連忙上來扶住他,驚叫,“您背後全是血!”
四周的人都被這動靜嚇了一跳,紛紛湊上去看,就見交錯的血痕滲透薄衫,張知序嘴唇發白,顯然已經是強撐不下去了。
“壞了,怎麼忘記他還有傷。”李柔儀連忙讓人把他架回去。
父皇說過,張知序以後會是她的靠山。
但柔儀左看右看,怎麼看都覺得這山搖搖欲墜的,看起來還沒陳寶香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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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的陳寶香渾身是傷地回去了自己的小院。
碧空正打算往長公主府送信呢,乍見她這模樣,臉都綠了:“還真讓我猜中了?”
陳寶香熟門熟路地拖出藥箱,一邊處理自己的傷口一邊抬眼看她:“你猜的什麼?”
“今日這情形,你和柔儀必起衝突,張知序得在你和柔儀之間做出選擇。”碧空嚴肅地掰手指,“要麼,他維護你,惹怒柔儀進而令陛下不快;要麼,他維護柔儀……他怎麼能真維護柔儀把你傷成這樣!你倆感情那麼好。”
陳寶香聽得略略挑眉,而後一臉哀傷地嘆息:“情愛這種東西,得是錦上添花的點綴,不是窮困潦倒時救命的包子,有情飲水飽那是放屁,是人就得先活下來再去考慮那些虛無縹緲的事。”
“若我與他都無憂無慮,張知序當然會做些對我好的事,但若危及自身前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