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庭安是個將軍,是從懸河關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將軍,怎麼可能甘願被養在後宮裡看花逗鳥。
但陛下給的臺階也是誠意十足,只要張庭安點頭,她就能赦了張家那些叔伯族老,不動張家的百年根基。
陳寶香隱隱猜到了事情的走勢。
她皺起了臉。
銀月看著她的反應,眨眼:“你也在擔心大哥?”
“不是。”她搖頭,“我在擔心你二哥。”
銀月很是意外:“二哥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如今自立了門戶,又終於完成心願入職三省,我們家裡的小輩們都快羨慕死他了。”
陳寶香沉默。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腦子裡攪了線團,張鳳卿要錢有錢,要官有官,這條件若都覺得苦,那其餘人還活不活了。
但反思完之後,她覺得自己沒想錯。
無論他有多少錢,無論他過得有多優渥,身不由己就是身不由己,痛苦也就是痛苦,情緒不像銀子,它對窮人和富人都是公平的。
她猜得到他會做什麼樣的決定,自然會對他很是擔心。
這很正常。
張銀月轉了話頭,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自己在製藥署裡的事務,又說起上峰岑懸月對她的照顧,聽起來在製藥署過得不錯。
陳寶香坐在石凳上輕輕晃著腿,餘光瞥向正堂的方向。
良久之後,先出來的果然是張知序。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目光掃向各處,顯然是在找她。
“這兒。”陳寶香站起來跟他招手,又笑眯眯地對銀月道,“先走了,下次再聊。”
銀月有點捨不得她:“下次,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放心。”陳寶香道,“機會多的是。”
二哥哥跟二叔都鬧成那樣了,哪還有很多的機會。
銀月連聲嘆息,卻也沒多說,只乖巧地將他們送出側門。
兩人沒乘車,打算從巷子邊散步回去。
張知序神情不太輕鬆,盯著地面的磚看了好一段路,猶豫著要怎麼開口。
先前陳寶香就勸過他,要顧著自己,要開心,他那時候應得好好的,結果回來一趟,還是無法對大哥的困境袖手旁觀。
大哥不想進後宮,他那樣的人也不適合後宮。
但他面對的是大盛的新帝,李秉聖都不用下旨,只要有這個意思,張家的人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將大哥送過去。
眼下只有他站出來,才能為大哥分擔壓力。
可如此一來,他怕陳寶香覺得失望,覺得他優柔寡斷;也怕她覺得他家裡複雜,一堆麻煩。
指尖搓著袖口,一下又一下,他眉頭漸緊喉間乾澀,整個人都擰巴了起來。
“先前你的弱冠禮正好趕上戰事,耽誤了。”身邊的人突然先開了口,“找個日子補辦一下吧。”
“也沒什麼好補辦的。”他低聲道。
“那不成,我都準備好大展身手了,哪能不給我機會。”她捋起袖子比劃,“我做的麵條可好吃了,你得嚐嚐。還有禮金呢,以你如今的地位,收的禮肯定少不了,又可以發一大筆財。”
她掏出小算盤一打,眼尾都笑彎了,“帖子我幫你去發。”
張知序不由地跟著她笑起來:“想好要宰誰了?”
“當然,謝蘭亭尹逢時什麼的,一個都別想跑,還有懷珠師姐和花令音她們,也要來熱個場子。”她掰著指頭數,“東營的徐統領、武吏衙門的趙錄事蘇錄事。”
這是要挨個逮著薅一遍吶。
張知序邊聽邊笑,剛想說不用那麼大的陣仗,就聽她十分自然地道:“還有你父親跟母親。”
腳步驟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