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鼓的聲音響徹半個上京,陸清容跟著謝蘭亭的車駕離開,身子還一直在輕輕顫抖。
“大人。”她顫聲道,“今日你這般相助於我,怕是要惹張大人和陳侯不快。”
“執掌刑法本也容易得罪人。”
陸清容咬唇,眼眶通紅,隱隱湧淚。
謝蘭亭看她一眼,覺得不太好受。
先前那般張揚跋扈的一個人,現在隨時都如同驚弓之鳥,不直視他,不跟他大聲說話,就連睡覺都是獨自蜷在床榻的角落裡。
謝蘭亭生平風流,最見不得可憐人,更何況面前這人淪落至此還跟他脫不了干係。
於是他給她贖身,又給她宅子和銀票,想讓她重新在上京裡生活。
但陸清容已經沒了家人,獨身別居總是被一群地痞流氓堵著門起鬨。
謝蘭亭沒辦法,還是將人接進了自己的別院。
比起先前的滿眼愛意,如今的陸清容好像已經對他死心了,不會主動與他說話,即使一起吃飯也沉默地守著該有的界限。
短暫的防備之後,他倒先不好意思起來,主動問她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
陸清容一直說沒有,眼裡卻像下著沉沉秋雨,始終不見晴。
謝蘭亭無奈,只能派人去打聽她家還剩些什麼人,誰料打聽著打聽著就發現了更多陳寶香的過往。
這人豈止是對陸守淮有殺機,對程槐立的殺機也是昭然若揭。
她與陸清容甚至還是舊時的玩伴,大抵是因為嫉恨陸清容過得比她好,陳寶香從一開始就看陸清容不順眼。
她完全不似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天真單純。
如此女子,鳳卿居然沒看穿。
“這人狡詐,大人想從面上去查是不成的。”陸清容道,“得派人去向縣,那裡有個里正,他能證實陳鳶兒當初生的孩子是被葉瓊心抱走的。”
“大理寺會按章程辦案,你不必太過憂心。”謝蘭亭回神,安撫似的道,“今日是尹逢時的生辰,我們得先過去吃宴。”
陸清容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放心,張知序他們不會去。”他笑,“他那人一向不愛湊熱鬧,除了我的生辰宴,旁的人請不到他。”
陸清容這才輕輕點頭。
尹逢時的生辰宴挺熱鬧,請了徐不然、謝蘭亭,還有七八個當時私塾裡的同窗,一群人說說笑笑,吃酒鬥茶。
酒足飯飽之後,就有人問謝蘭亭了:“你跟鳳卿怎麼鬧上了,他待你可不錯啊。”
“總不能是為了女人吧。”
“那種話本子裡的俗套,怎麼能落在鳳卿跟蘭亭身上,他倆可是打小就穿一條褲子的。”
眾人都笑,尹逢時沒笑。
他看著謝蘭亭身邊的陸清容,微微眯眼:“你帶她來做什麼?”
陸清容抱著琵琶怯生生地道:“見過各位大人。”
“你會彈琵琶?”
這接二連三咄咄逼人的語氣,弄得陸清容很是不知所措。
謝蘭亭推他一把:“我給了那麼大的紅封,你哪來這麼多問題,江南剛送來的鮮魚還不夠堵你的嘴?學學徐不然,人家就不這般大驚小怪。”
徐不然這回也立了功,撈著個巡防營副統領的職位,只是臉上不見什麼喜色,甚至有些憔悴。
謝蘭亭懟了懟他的胳膊:“你怎麼回事,難不成還為情所困?”
徐不然擺擺手,示意不想再提。
話頭岔開了,也就沒人再管陸清容。
酒意上頭的時候,席上眾人散去了花園各處,有的三兩聊私話,有的繼續一人喝悶酒。
徐不然正對著壺嘴繼續喝著,突然身邊就多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