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裡嚼著飯菜,皺眉在想這件事。
鄂倫岱人是混賬了些,但是這是正經的嫡長子,按照家主養出來的孩子,昨日一個舉動就有這些發現,足以證明這人這些年沒成個廢物。
海棠問:“你要不跟舅爺聊聊?”
鄂倫岱搖頭:“將來弘暉算計了弘陽,還沒留下證據,弘陽把這事說出來,你怎麼想?兩個老傢伙是有感情的,但是年紀大了,家族大了,避免不了的只要分家了。”
他嘆口氣:“佟家富貴已極,再往下不分家就沒好事了。”
“怎麼說?”
“從外面爭不到的滿足不了的,就開始在自家裡面撕咬。”
放眼京城,佟家已經是頂級的權貴豪門了,比一些貝勒府貝子府都有面子,號稱佟半朝,娶媳婦都看不上紅帶子家的姑娘。這狀態就是進無可進,到了這一步,只能內部爭權奪利,做這個家族的舵手。分家的後果是一個頂級權貴拆分成兩個上等權貴,不分家的後果就是內部鬥得你死我活,最終走向沒落。
鄂倫岱把飯菜吃完,跟海棠說:“奴才回去後找老傢伙說一說,他要是樂意,奴才還不用太操心,要是不樂意,奴才帶著孩子淨身出戶,免得將來被二房帶累了,我看著那群孫子個個不懷好意,沒幾個好人!”
吃完飯海棠在驛站的床上睡不著,鄂倫岱解釋了一個家族一個團體從盛向衰的過程。當一群狼把外面的羊吃完後,養大了胃口的惡獸已經吃飽了,卻慾壑難填,還想多吃多佔,就開始打同伴的主意,大家想法是一樣的,開始捉對廝殺,最終這群草原上捕食從來都有收穫的團隊在沒有了目標後開始自我毀滅。
海棠因此心情複雜,人性如此,從來都不知道節制和收斂。
幾日後到達察哈爾,這裡的廠房已經建造好了,織機也安裝好了,送來的蒸汽機放在梳毛的環節,各處開始運轉,目前而言蒸汽機已經代替了水流,因為北方在冬天容易上凍,速度比水流更快,更有效率。
但是在使用中也有很多毛病,比如說需要的煤炭很多,比如說用起來很髒,比如說京城出故障。
看完之後海棠帶著鄂倫岱去看船。
“蒸汽機裝在船上,現在開始在內河運送東西,好用是好用,就是容易壞,壞了沒人會修,船就漂在水上,很耽擱事兒。”海棠一邊走一邊說:“下面人消極對待,京城有人鼓吹蒸汽機壞風水,也有人說用這些東西不仁義。”
“壞風水奴才想得明白,無非是冒煙還動靜大,一群沒見識的愚民人家說什麼就信了。怎麼就牽扯到仁義上了?”
“剛才在織坊看過來嗎?用了蒸汽機就不用絞盤了,推絞盤的人就沒了活兒幹,他們沒活兒幹餓著肚子,用機器的人就成了不仁義。在內河上討生活的人也是這樣,一邊罵著不把人當人,讓他們祖祖輩輩在內河河運上累死累活,一邊又反對用機器,因為一旦用上機器,他們擔心連累死累活的機會都沒有了,沒米下鍋可怎麼辦?
你我這些肉食者就站在中間,偏向了機器,百姓民不聊生。偏向了人,一切停滯不前,今年和百年前千年前有什麼區別?總想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是又沒有,這是兩難啊!”
鄂倫岱問:“為什麼要和以前不一樣呢?以前日子都過了,將來日子難道就過不下去了?”
海棠問他:“秦滅六國,六國的國君難道不想和以前一樣嗎?他們才是最想保持現狀的人,想和以前一樣社稷宗廟一代傳一代,父傳子,子傳孫,無論誰是天子,他們的封地一直是他們的封地。可是秦國曆代國君同意了嗎?”
鄂倫岱有些話是不敢說的,海棠能議論這些話題,因為她的出身就是免罪金牌。鄂倫岱哪怕是皇親國戚也是臣子是奴才,有些話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