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金藤雖已神智不清,美女還是認得的,一時心下大喜,道:“我不是老伯!”那婢女拂然道:“你不是老伯,你是傻蛋。快說,你朋友叫什麼名字?”帥金藤茫然道:“我朋友?他……他不是我朋友,他叫做大……”
“大”字才出,櫃檯後頭飛出一枚銅錢,正中腦門,“嗡”地一響過後,帥金藤雙眼翻白,驚道:“奉上喻!”那婢女茫然道:“什麼上喻?”帥金藤道:“屬下帥金藤。”那婢女惱道:“什麼帥金藤?”帥金藤道:“座次二十三。”向顧倩兮行了半禮,便又坐回去喝茶了。
店裡眾人一旁看著,莫不放聲大笑。玉寧嘆了口氣,什麼都不想問了,便道:“師父,我先走了,你……你一會兒也會進場吧?”顧倩兮道:“我隨後便道:”玉寧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顧倩兮卻悄悄拉住了婢女,附耳道:“究竟怎麼回事?”
那婢女苦笑道:“方才有位公子爺坐在窗前飲茶,他吟了一首詩的上半闕,郡主對了下半闕,兩人相互打量了半晌……”顧倩兮沉吟道:“那公子爺生得什麼模樣?”那婢女道:“那人是個書生,三十歲鋤頭,像是經過歷練的人……”
顧倩兮微微一奇,正要再問,一名侍女卻插話了:“那人才不是書生,我看像個馬車伕,桌上還擱了頂大氈。”先前那婢女拂然道:“馬車伕能做詩麼?我看那人定是書生,有功名在身。”另一名老嬤嬤道:“我看也是書生,不過是考不上的那種。”
群雌紛紛,各抒己見,顧倩兮卻是若有所思,只是一語不發。婢女們爭執一陣,眼看郡主已然走了,便也不多說,自向顧倩兮撿衽為禮,一齊轉身離開。
眼看顧倩兮還站在櫃檯前頭,盧雲自是思緒如潮,從頭到尾,都沒留意婢女們說了些什麼,一雙眼之放在她的背影之上,心道:“她……她是不是知道我回來了?不然昨晚在布莊裡,她……她為何要取走我的面擔?可我……可我並未與她照面,單憑巷裡的一幅面擔,她怎能知道那是我的東西?”
不知道,盧雲什麼都不知道,他蹲在櫃檯裡,眼眶微紅,突然間,好希望她能回過頭來,與自己說上幾句話。
多少往事浮現眼前,從初識之時,到聽說她嫁人的那一刻,盧雲就是放不下,他怔怔望著顧倩兮,想要起身說話,卻就是鼓不起勇氣。
良久良久,顧倩兮腳步微動,想來已要離去了。盧雲心頭黯然,正要低下頭去,突見顧倩兮抬起手來,除下了玉簪,甩了甩一頭長髮,便又緩緩髻了回去。
大庭廣眾的,顧倩兮背對著盧雲,卻當眾理起了容妝,看她提手簪發,雪白的後頸全裸出來了,滿店客人想瞧沒機會,竟只有櫃檯後頭那人看了個飽。
盧雲震驚駭然,要知當時男女之防極嚴,女子的後頸實乃婦道尊嚴之處,除開丈夫,豈容外人來看?偏偏盧雲就是轉不開頭,明知是人家老婆,名花有主,還是傻傻地看著,不知不覺間,他再次爬起身來,緩緩伸手,便朝她腰上去抱。
終於要相認了,這一抱之下,十年來的點點相思,一縷寄情,便能有個了局。正淚眼朦朧間,卻聽一人道:“顧姐姐,郡主走了嗎?”
櫃檯旁來了個礙眼的,正是娟兒來了,盧雲皺眉不快,便又蹲回了櫃檯,顧倩兮道:“走了。她過年時沒見到我,便聊了幾句。”娟兒喃喃又道:“你……你不來喝茶麼?”
顧倩兮髻上了秀髮,心情彷彿好了許多,含笑道:“不了,我得先去買些東西,一會兒還得去見個老朋友。”娟兒喔了一聲:“那……那你快去快回。”顧倩兮含笑點頭:“我去去就來,你們先坐唄。”
眼看顧倩兮走了,娟兒卻還在那兒怔怔發呆,盧雲心下沒趣,便站起身來,往娟兒腦袋一拍,道:“娟……”小姑娘眨了眨眼,回頭來望,霎時尖叫一聲:“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