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雲沉吟半晌,便將嬰兒送了過去,心裡卻暗暗留上了神。只見胡媚兒哼了一聲,在孩子臉頰上親了親,道:
“乖乖寶貝,別跟臭男人睡,和媽媽睡,媽媽香你。”說著懷抱嬰兒,自行回到炕上。那嬰兒給她一陣溫柔款待,好似很舒坦,竟然閉上了眼,自顧自地睡了。
盧雲坐在冰冷的地下,只感瞠目結舌,不知這女人是瘋了還是傻了,愕然之間,便也躺倒在地,不旋踵便已熟睡。
次日天才剛亮,盧雲背後忽然捱了一腳,他大吃一驚,猛地抄起長劍,回首看去,驚覺胡媚兒已然醒了,只拿著拂塵惡狠狠地瞅著自己。盧雲驚道:“你……你要做什麼?”胡媚兒冷冷地道:“姑娘餓了,你還不去燒早飯?”
盧雲一臉驚駭,不知這女人究竟有何意圖,慌道:“你不回北京了麼?江大人不是在等著玉璽用?怎地不走了?”胡媚兒冷笑道:“我愛走便走,愛留便留,你憑什麼管我?”她見盧雲張嘴茫然,只在望著自己,忍不住臉上一紅,啐道:“趕緊去燒飯抓兔子!否則把你宰來吃了!”盧雲不敢違背,當下又照著昨日傍晚的模樣,自去摘了些野果生覃回來。
眼看盧雲手捧素果,匆匆奔回,胡媚兒罵道:“怎麼只見果子不見肉?你偷懶!”盧雲咳道:“你別老是發怒。外頭雨停了,一燒柴火,蹤跡便露,你若想吃肉,晚間我再去捕獵。”
胡媚兒臉上一紅,心道:“三十老孃,倒繃嬰兒,我江湖行走十年,居然還比不上這個書呆子。”她自也不知盧雲熟闇軍務,便於戰陣之中亦能參酌軍機,這些江湖瑣事自也難他不倒。她嗯了一聲,將嬰兒送回盧雲懷裡,讓他餵食。
盧雲將果肉嚼爛,之後再送入那孩子嘴中。胡媚兒蹲在一旁怔怔瞧著,不知不覺間,嘴角泛起了微笑。她看了好一會兒,忽問道:“盧雲,這孩子與你無親無故,你幹啥待他那麼好?”
盧雲微微一笑,道:“我也與你非親非故,姑娘又為何出手救我?”胡媚兩手捧著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隨手就拉開了,也沒想什麼,大概覺得你這種人不該死吧?”
盧雲淡淡一笑,道:“胡姑娘,我也是一般啊。”胡媚兒喃喃地道:“你也覺得他不該死?”盧雲沒有回話,只把果子送了過去,問道:“你想喂他麼?”胡媚兒咦了一聲,自行接過了果子,她想了半晌,搖了搖頭,便把果肉遞了回來。
兩人用過早飯,各自稍稍歇息,胡媚兒拿起銀針把玩,問道:“姓盧的,你現下帶著孩子東奔西跑,可曾想過日後要怎麼安定?”
盧雲聽了“安定”二字,忍不住苦笑一聲。最初他離開京城,只為投上怒蒼,之後再行打算,哪知變故忽起,自己居然被迫倉皇離山,這倒真是始料未及了。此刻北京回不去,怒蒼投不得,故鄉又遠在千里之外,偌大的天地中,竟又只剩自己獨個人。孤寂之感飛入心中,盧雲目露迷茫之色,竟不知如何介面。過了半晌,胡媚兒又問道:“盧雲,你很想回家麼?”
盧雲伸手掩面,卻沒回答胡媚兒的問話。他緩緩取出腰間的一塊布巾,解了開來,輕撫布巾裡的秀髮絲。胡媚兒見他舉止有異,忍不住笑了,道:“想起未婚妻了?”
盧雲啊了一聲,道:“你……你也知道她?”胡媚兒微笑道:“顧尚書喜帖發得廣,姑娘想不知也難。”回思成親在即,不過月前之事,如今卻似隔世。盧雲嘆了口氣,低聲道:“我本該於中秋成親,若非大難忽起,此刻業已完婚。”
胡媚兒見他面色愁苦,忽道:“盧雲,你如果沒地方去,可以幫我駕車麼?”盧雲奇道:“駕車?”胡媚兒神神秘秘地一笑,道:“年底我姨媽要過七十大壽,姑娘一向孝順,這幾日得趕緊動身,返鄉探親,正愁找不著馬車伕驅策,你若找不著去處,不妨跟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