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是個爽快人,次日上值時特地繞到城南兵馬司,找到相熟的兄弟,讓他們留意有誰家掌櫃經營不善,或是急於返鄉的,他想找間鋪子。
兵馬司屬兵部,別聽著有兵、有馬的,可跟軍隊沒啥關係,實際他們每天的任務就是在街上到處巡查,看看那裡的溝渠堵了,趕緊疏通疏通。
還有就是每三日一次校勘市場商鋪裡的秤尺,查驗牙劊姓名,平衡物價,也管著消防等等,差不多就是高配版的城管。
由於他們日日跟商鋪掌櫃打交道,哪家想轉業、典賣鋪子,他們比牙人的訊息更快一步,或許有指望。
只是接近年根,各商戶掌櫃都指著這段時間大賺一筆呢,怎麼可能出讓,就算再怎麼經營不善,死熬也要熬到大年三十去。
王直的那幾位兄弟也挺仗義,迎難而上,當天就藉著巡查的機會,挨個找掌櫃詢問,結果惹來好多大白眼。
掌櫃們要不是看在他們的官家身份上,早想給他們兩個大耳刮子。
世人都信鬼神,商人尤甚忌諱,掌櫃就連招夥計都要算算屬相犯不犯衝,但凡姓裴的都不許招來,結果一幫蠻漢子上門就問,“掌櫃的,你家還幹不幹啦,要不要轉讓鋪子?”
轉讓個大頭鬼,一鋪傳三代,人走鋪還在呢。
兵馬司等人碰了幾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後,感覺有點對不住王直,“兄弟啊,要不然等開了年再看看,這會子確實沒人往外典,更別說賣的了。”
“沒關係,多謝兄弟們,要不晚上約著,咱們喝兩盅去。”
眾人齊聲喝彩,“那可說定了,咱們不醉不歸。”
王直沒租到鋪子不說,反倒搭進去了不少人情,連著三日都是大醉而歸。
最後他無奈地對刀容道:“娘子不如勸勸你家小姐,做生意也不必急在一時嘛,反正銀子是賺不完的。”
張敏得知後,萬般無奈,準備開始退而求次之,去東西大街上找找看。
但由於東西大街距離城南宅子較遠,鋪子最好帶個能住人的後院,否則來來回回都趕不上開張。
可隨著國內戰事平定,京城人口與日俱增,很多都是外地趕來的商人、手工藝人,房子都不夠住了。
就連要飯的花子,每日也只得結伴倒臥在別人的屋簷下,躲避風雨。
於是一間自帶小後院,能住宿的鋪子,便可遇不可求,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
張敏看了幾間黃大中推薦的鋪子,感覺價格普遍虛高。
“以前,我娘倒是買了幾間鋪子收租,可惜全都入了官,”張敏不無遺憾,要是這些鋪子還在手上,還愁什麼呢,完全可以躺平度日了。
劍月撓撓頭,鼓勵她,“小姐不要灰心,說不定就有人急著脫手,價格還會往下降一降。”
“哪有這樣的好運氣,只能夢裡想想罷了……”張敏正說著話,就被人撞了個趔趄。
“對不住姑娘,可有撞疼你?”
張敏抬頭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啊,這不是那位錦衣衛抄檢司的總旗嘛,“林總旗,好久不見了。”
林如流抬頭細打量了一番,認出了她,脫口而出,“原來是張姑娘啊,你怎麼出門也不坐個車啊?”
京城裡的大家閨秀鮮少有出門的,就算拋頭露面也都是坐車、坐轎,避免讓人看見相貌,以免名節有損。
但窮人家的女人,可沒那麼多講究,不論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都得出來幹活,不幹活,只靠著男人養,豈不是餓死。
張敏雙手一攤,“沒辦法,家裡還養著那麼多張嘴呢。”
林如流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當初他抄得太乾淨,竟連一兩銀子都沒給人留,不過他是給皇上辦差的,算是皇上手裡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