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個下馬威。
奚嬈不願意跪,但蘭貴妃在宮中的權勢極大,手下的嬤嬤個個膘肥體壯。
四個人強壓下來,就算她再如何反抗,也還是跪了下去。
“既是公主,您就該知道,這皇上的龍體可是比什麼都重要!”
“壞就壞在您膽子太大了,竟敢攛掇太子強取人參,只是跪在這裡領罪已算是最輕的了,誰讓您非要與貴妃娘娘做對呢?”
“這天寒地凍的,奴婢們也冷,但不也得站在這兒陪著您麼,忍忍也就過去了。”
幾個嬤嬤對她毫不客氣的嘲諷,奚嬈聽得心中想笑。
所謂風水輪流轉,大約就是這樣吧。
她才剛在東宮裡耍過威風,沒想到進了宮,就成了別人欺辱的物件。
抬頭仰望恢宏大氣的承乾宮,奚嬈心裡冷寂如荒野。
害怕嗎?
當然怕,但更多的還有後悔。
後悔當初不該招惹祁狅,後悔不該自視甚高。
以為真心實意待他幾年,就能換來一生的恩愛相報。
情愛才是這世上最脆弱的東西,稍有風吹雨打,就會碎裂成渣。
其實,她知道祁狅最恨的是什麼。
恨她沒有在皇兄面前出言相護,恨她沒有在他被誣陷時拼死相隨。
恨她心裡不是唯有他,恨她做不到為他捨棄一切。
但她是一國公主,心中怎麼可能只有情愛,全然不顧全大局?
皇兄已經足夠荒唐,她若再隨心所欲,西奚只怕連那幾年都撐不下去。
西奚的臣子怎麼辦?
黎民百姓又怎麼辦?
就算可以重來,她也不可能在那時候不顧一切地選擇祁狅。
所以祁狅的恨她認了。
哪怕再欺騙她一百次,也認了。
這些,奚嬈都能夠想明白。
但只要一想到他此刻還在寢宮,坐在溫暖的床榻上,緊緊將柳眠抱在胸前,溫柔地與她耳鬢廝磨、輕聲暖語,她這顆心又狠狠地疼了起來。
好孤單呀……
奚嬈用力地抱住自己,望著天上越來越大的鵝毛雪,陡然想起初見祁狅那年的新春。
她因為賞梅受了風寒,必須待在屋子裡出不了門,每天都提不起精神。
祁狅為了讓她高興,賣力地爬上一棵紫薇樹,為她抖落一樹雪花。
他就眉眼彎彎地站在那裡,面如白玉,歡愉地勾起唇角,任由白雪洋洋灑灑地落滿了頭頂與肩頭……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後來奚嬈如數次地回想,如果那時候她沒有生病,和他並肩站在樹下,是不是就不會分離?
她猛地甩了甩頭。
過去的事還想什麼呢?
她應該向前看,那些該忘記就徹底忘記!
不知道跪了有多久,奚嬈的膝蓋和雙腿已然全都麻痺,
她偷偷從懷裡掏出一顆丹藥含進嘴裡,低頭看向白紗纏繞的小臂。
恍惚間手腕上全是血,額角也劇烈地疼痛起來,冰冷的血液汨汨地從身體裡流出,淌到雪地上,滿眼都是赤紅。
恍惚間,有人在嘶吼著慟哭,說都怪她,西奚才會被南祁滅了國。
還有人在罵她狼心狗肺,害死了無辜的葉清臣;還有人在喊,說昶兒快要不行了……
奚嬈的視線逐漸模糊,這滲入骨髓的寒冷讓她的思緒也跟著凍結了。
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讓你跪你就跪!孤讓你聽話的時候,你怎麼不聽?”
幼安……是她的幼安嗎?
奚嬈驚訝地看過去,果然是祁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