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嬈的雙腿猶如灌鉛般沉重。
她自問不是個脆弱之人,兒時那樣艱險的日子都過來了,經歷過多少屈辱與背叛,現在不過是確認一個人的死訊,能有多難?
哪怕曾經把他放在過心尖上,幻想過一生一世相知相守,但人終究都是會死的。
不過早晚而已。
沒什麼好怕的,沒了祁狅,她還有阿湛、鼎鼎和昶兒。
她已經成功成為了南祁的監國公主,將來還會擁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臣子。
只是失去一個曾經愛過的男人,與她跌宕起伏的前半生相比,算得了什麼?
奚嬈伸手捏住了白布的一角,就在準備掀開的那一瞬間,心臟突兀地一痛,整個人瞬間蜷縮。
她不受控制地喘起粗氣,把指尖扎入掌心的肉裡,這才冷靜下來。
周圍這麼多人看著,她絕不可以失態。
阿湛緊張地站在旁邊,隨時準備伸手去扶,神色卻也同樣緊繃。
嘩啦……
奚嬈終於鼓足勇氣掀開了白布,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浮腫、蒼白,五官幾乎完全變形的臉。
“這,這不是幼安。”她下意識喊出了聲,搖著頭往後退。
這怎麼可能會是幼安?
她的幼安是冠絕天下的明媚少年郎,意氣風發,矜貴驕傲,渾身上下散發著浩然之氣,如何會是這個腫脹不堪、醜陋猙獰的男人?
阿湛也被嚇了一跳,仰面看向盧統領,眉心緊皺。
“盧統領,這是怎麼回事?這人的五官分明已經……哪裡還看得出樣貌?”
盧統領苦著臉道:“其實打撈上來時還看得清的,只是沒想到放了一晚,他的臉就腫脹成了這般模樣,聽仵作說,人溺水而亡時五官會變形,加上泡在水裡多日,面板都快泡腐了,所以才會腫脹不堪。”
“那要如何確定他就是祁狅?”奚嬈於黑暗中窺見到一絲光亮,怎麼也要伸手抓住。
盧統領急忙解釋:“東宮侍從以及部分金吾衛都可以作證,他們昨日看到……時,五官還是清晰的,能夠辨認得出來。”
“不,本主不信,你把他們都帶過來,本主要親自詢問!”奚嬈似有惱怒,把白布給死者蓋了回去。
然後下一秒,她的視線落在了此人的左手腕上。
一道顯而易見的疤痕刺傷了她的眼。
奚嬈一個冷顫,陡然僵在了原地。
祁狅左手腕上也有一道同樣的疤,來自某次公主府的婢女不小心打翻了熱茶,眼看就要濺在她身上時,被祁狅擋了一下。
燙傷所留下的疤痕並不深,顏色卻很分明。
她的嘴角開始顫抖,聲音開始逐漸沙啞,心臟突突突地跳個沒完,像是有個惡魔在用鐵錘不斷地敲擊,提醒她接受事實。
阿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也發現了那道傷疤。
他壓低了嗓音在奚嬈耳邊道:“他身上可有胎記什麼的,要不……”
奚嬈倉惶搖頭,痛徹心扉道:“不用了!你……昭告天下吧,三皇子祁狅數日前在送葬時遭遇羌人襲擊,落水而亡。”
“作為兒子,你追封他為太上皇,並賜諡號,這件事虞大人有經驗,即可請他入宮。”
阿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您確定?”
奚嬈無聲地點了點頭。
她實在不想親手凌遲自己。
既有疤痕在,這具遺體就只能是祁狅,她還嘴硬什麼呢?
阿湛立即命內侍去宣虞大人,這邊又著人佈置靈堂,派人去打造棺槨。
祁狅生前剛剛被廢,諡號該怎麼定還要仔細斟酌。
他作為親兒子,少不得還要寫一篇悼文,於他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