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天日的地牢,時間在這裡都失去了意義。四堵石壁圍起的有限空間內,只有無限的黑暗孤獨。
連日間水米不進的李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熱量一點點消耗帶走了身上本就不多的脂肪,若有光亮,可見那一副眼窩深陷,皮包骨頭的面容。
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的沉寂再次有了人聲,開啟門鏈的聲音嘩嘩作響,秦復提著燈籠走進,在角落裡尋到那一團雙目緊閉的人影。
探探鼻息,又摸摸動脈,知曉少年的性命暫時無虞,秦復揮手指使身後眾人將其拖出,一路繞行許久,來到了天牢之外。
恍若隔世的天光縱然隔著眼皮也刺得眼球生生髮痛,他緩了好久嘗試著睜開眼睛,拖行的人一點不在乎他的感受,早已破損的鞋子在地面摩擦,腳尖已然是破了皮。
用了最大的力氣反抗,拖行的人遲疑著鬆開他,李遺搖搖晃晃自己走。
他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思考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了,自己來這個世上走一遭似乎都沒有意義。
俗話說老天把人生到這個世上,總要給他安排個位置,說到底不過因為自己是自己,就總願意相信這些所謂天命,眷顧的是自己。
過往經歷那麼多,就能當做磨礪一忍再忍,如今自己是個殘缺的人了,還如何自欺欺人下去。
無所謂了,無欲則剛,什麼都不求了,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腦子一片空白,恍恍惚惚間踏上臺階,走過迴廊,與許多人擦肩而過,又來到了許多人中間。
被人強行按著跪倒,聽到一聲呼喚,李遺茫茫然抬起頭,模模糊糊看到上前方一張寬大桌子後坐著的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
秦澹眉頭緊皺,眼前跪倒的二人,拼湊不起一套魂魄來,一個被割去舌頭,嗚嗚咽咽不知所云,一個痴痴呆呆如墜雲裡霧裡。
秦澹看向秦復,秦復也只能無奈搖搖頭,一直如此,不似假裝。
秦澹忍不住撓撓頭,青州那侯爺親筆書信,浮於表面的致歉過後就是護犢子,要秦澹賣個面子,這些人的處置要由姚文意做主。
在京的三個侯爺前後遞信,要保這二人無憂,國師那邊隱隱約約也有關注此事的意思,甚至世子都帶出了話來,君皇親自過問此案。
實在是一個頭幾個大,說破天了這關京兆府什麼事?忍不住心裡再次暗罵姚文意無事找事非把這麻煩甩給自己。
眼珠子一轉,秦澹心下有了算計,把人折騰成這個樣子,姚家那小子也沒有下文,既然認定了姚修武的案子要由京兆府負責。那麼這就算姚家的處置結束了?剩下的事情京兆府做主總該名正言順了吧?
這兩人殘了傻了,但總歸還活著,也算是給幾個侯爺有交代了吧?
至於君皇與國師,那是無論如何招惹不起,那就按威侯說的,先養起來,等他訊息?
縱然猶豫不決,秦澹也沒有個可商量的人,招呼過秦復,交代幾句,堂下的二人就被帶到了堂後,妥善安置下來,該治傷治傷,該修養修養。
天不要他今天死,老頭子能做的就是在他們活著的時候少受點罪。
千餘里外,蒙陰城中,隨著穆雲景、段磾一同撤回,燕國青州最前線恢復了往日情形,穆雲垂又回到了無拘無束的土皇帝生活中。
只是他也忐忑,經此事之後,四哥會得到個什麼處置,如果四哥真的被清算了,那自己要如何?
於是連日來難得地安分守己沒有再惹出什麼事由的穆雲垂就只是遛馬放鷹,連練兵之事都過問甚少。
只是這一日,有人匆匆而來,呈上一隻小匣子,對面來的。
不開啟穆雲垂也知道是誰送來的,隨匣子而來的一封信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