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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走一步1

她這話拿出來能嚇死任何一個地方官,張監牧差點從椅子上滾下去。

“你胡說八道什麼,這話不能亂說!”他那陡然拔高的音調,多少有幾分露怯了。

“沒有確鑿的根據我是不會說這話的。張監牧,你要慶幸你今天決定了來見我,否則最遲不過七日,長安就會知道你監守自盜且翫忽職守了。”

回覆的時候,她眼神和語氣都一分一分冷下去,等說到“監守自盜”四個字,她已全然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語氣也堪稱譏誚。不要說是正被她盯著的張監牧,陳皮在旁看著都覺得後脖頸子冒涼氣,他總算有些認可葉三先前說的話了,沈參軍確實有當大官的樣。

至少這副寒氣森森的質問架勢,確實不像小官能有的。

張監牧更是被蘇令瑜盯得汗毛倒豎。

假設他行得端坐得正,或許蘇令瑜並不能唬住他,至少此刻也能保持長官的威嚴。

可偏偏他確實做賊心虛啊……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勁來了:被發現了又怎樣?他沈青潭區區一個八品參軍,胳膊擰不過大腿,還能翻出天去不成?

“沈參軍,”他這回措辭就謹慎了一些,“哪怕你是刺史府來的人,我也必須要提醒你一句,你我身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是要擔責的,飯可以亂吃,話可絕對不能亂說。我張天忠自任職交城監牧以來,不敢說有什麼功績,那對天皇天后的一片忠心確實絕無半分動搖,你來交城不過一日,什麼都不瞭解就敢空口白牙汙衊上官,我是可以稟報府臺拿你下獄的!”

蘇令瑜仍盯著他看,眼神似乎鬆動了幾分,唇角那有些瘮人的弧度卻挑得高了,“張監牧,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既然如此,不妨我們現在就去交城的馬市看一看,說不定能看見張監牧說的那些…離奇走失又根本找不回來的軍馬。哦,當然了,我說的是內行人買馬的馬市。”

她把“內行人”三個字咬得格外重,又引起張天忠一陣心驚肉跳。

蘇令瑜之所以敢如此猜測,主要基於三點。

首先,交城給出的答覆本就含糊其辭,這地界養馬的人不說上千也有幾百,官府的軍馬丟了,怎麼可能找不回來?如此草草結案必有貓膩。屬於官府的東西找不到了,那多半就是被人私吞了。

其次,據她從馴馬人口中套得的話,交城馬場上下管理十分嚴格,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草料中投毒,專靠一人所為難以成事,必定有來自官府內部的授意。毒軍馬,說是敵國細作乾的已經夠給他張天忠面子。

最後,蘇令瑜在長安時也由於家中生意,結識過權貴圈子邊緣的人,知道有不為朝廷明令所容的賭馬存在。“內行人”,說的就是會不擇手段蒐羅好馬的權貴,“內行人”的馬市,當然也就是馬匹買賣的黑市了。長安天子腳下尚不能一以禁之,她不信交城這樣的馬政重州會沒有玩馬的權貴、沒有黑馬市。

蘇令瑜承認她有賭的成分,不過眼下看來,她是賭贏了的。

因為張天忠已經汗如雨下。

蘇令瑜笑得十分泰然,“張監牧,你說呢?”

張天忠千算萬算,沒算到會在一個小小參軍面前被質問得啞口無言。蘇令瑜這番話不能說完全沒有漏洞,倘若給他仔細琢磨的時間,未必不能想到把這事翻篇的法子,只是蘇令瑜的氣勢和言語都過於咄咄相逼,完全不給他進一步思考的機會。

“張監牧對天皇天后的忠心,我沒見過,不好說,但我要提醒張監牧一句,雖然如今坐江山的是雙聖,但天下卻是我大唐子民的天下,馬政大事危及國防,於生民不利,沈某一日為官,就一日容不得宵小之輩如此放肆!我要俱稟公文即刻徹查此案,張監牧配合我,算得將功折罪,若是要拿我下獄,那沈某也都奉陪到底。須知翫忽職守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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