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山嶁距離交城不算很遠,但快馬也需兩日,路上帶著蘇細薇,腳程更會慢一些,而蘇令瑜赴京之期已近,慧清沒有把握在她動身之前趕回來。可如斯大事,不親眼看見沈青潭的屍身他是不會輕信的。
所以慧清在離開交城之前,做了一件事:他以天后使者的身份向蘇令瑜壓了一道命令——待在交城重理案卷,七日之內不許動身。
他腦子是不是有病?
蘇令瑜腹誹如是。彼時她正在翻閱公文,忽然聽得通報說慧清來了,她就預感不妙,等到對方說明來意,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從今早開始就右眼皮子突突的——感情根本不是她沒睡覺的原因,真就是右眼跳災啊!
她忍住冷笑,道:“已經全部整理過了,天使不放心可以再看看。”
慧清卻堅持道:“此案案情複雜,關係糾葛,一遍如何理清?重來。也不許潦草了事,做滿七日,我來驗。”
前次對他無禮,蘇令瑜已深感自己沉不住氣不成大事,對自己相當失望,此刻就是心裡有再多火氣也非得強壓著自己忍住不可——雖然。雖然這廝只是個傳話的和尚,但畢竟是天后娘娘面前的人,反正只是給她穿穿小鞋而已,重理案卷麻煩了一些,卻也並非什麼要緊的事,應了他,就當讓他消消氣,省得到了長安多生事端。
蘇令瑜硬生生嚥了這口氣,心中想的卻還有一句:等我他日站穩腳跟,第一個弄你。
她裝出一個謙和的笑容,“好的。”
慧清深深看了她一眼,既沒有再說一個字,也無更多表示,轉身離去。
等他的身影在門口消失,腳步聲也徹底聽不見,坐在蘇令瑜旁側的陳皮炸了:“他什麼東西啊!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區區一個和尚老老實實在廟裡念好他的經行不行?連公務都管上了,真是給他臉了!”
葉三比他沉得住氣一點,但也不多,陰陽怪氣道:“在天后娘娘面前露臉的是不一樣啊,這都被娘娘的聖光塑上金身了,就是頭豬被天后娘娘見過也會斷案的。”
蘇令瑜閉眼長出了一口氣,將胸臆中積攢的不快雖這一口氣紓順了壓下去,面無表情道:“幹活。”
幹活!
三人咬牙切齒重新上工,慧清則帶著蘇細薇星夜兼程地往汪山嶁趕去。一路上,慧清對蘇細薇有照拂之意,認為這麼個孱弱的女孩或許經受不起太顛簸的奔襲。然而或許是之前已經遭受太多的驚嚇,蘇細薇如今對辛苦的路程並無感覺,而且她出人意料地會騎馬,是以不曾耽誤太多腳程。
到汪山嶁就是兩日之後的事了,這地方在臨近幷州的山區,翻過汪山嶁就是幷州。蘇細薇沒有身份公驗,但還好是少年女子,慧清以天家使者身份帶她出入臨近關隘並不難。按照蘇細薇混亂的印象,慧清帶著她在汪山嶁周邊找了一圈,終於,在到達此地一天過後,蘇細薇猛然間回憶起了什麼。
“對,就是、就是這裡…”
她看著周邊逐漸蕭條的草木,面泛驚懼。此時雖已是深秋,但周圍還有些蒼綠,跟數月之前的光景區別並不很大。慧清聞言立刻警覺起來,目光四下探尋,走出幾步,終於給他看見了一座墳包。土色較深,他近前抓了一把墳土,也很鬆軟,其上雜草鮮見,確實是座新墳無疑。
那麼接下來就是…
慧清從未做過這種事,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長嘆一聲,唸了句佛號,誦讀起幾乎從沒用到過的往生咒,而後開始設法掘開墳土……
蘇令瑜事後想來,她當時根本就沒帶腦子,一心一意忙著斷案立功升官,完全忘了自己身上還揹著兩樁真能把她命要了的案子。她但凡多幾分警覺,哪裡會在慧清消失多日以後還沒半點死到臨頭的醒悟?
只是有些事既悔之晚矣也悔之無用,事實就是她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