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龜忽然愣住。握緊腰刀,站在當地沒動。
行屍並沒有追,而是站在原地,左右張望,然後向一家臨街酒鋪走了過去。
剛才小行屍出現時,酒鋪老闆就命令夥計上了閘板,關了鋪子。但酒香味還是傳了出來,這家鋪子的燒酒,整個陶城聞名。
那個健壯的行屍,高高舉起了磨盤,對著酒鋪大門砸下去。
弓弦響亮,一枝符箭離弦而出,射中行屍,燃起熊熊大火,兩扇磨盤轟然落地,幾個呼吸之後,大火熄滅,那個行屍灰飛煙滅,磨盤受到波及,變得殘缺不全。
肖佐放下弓箭,緩緩喘了口氣。
辛龜看著嫋嫋的青煙,突然衝上來,拔刀頂住了肖佐的脖子,“為什麼射殺了他?他是我表哥!”
“辛頭兒,不要衝動,剛才肖頭兒,也是逼不得已。”
“什麼逼不得已,不過是砸了鋪子……”
酒鋪的破門洞裡,有個人探頭向外張望,接著又有人探頭,足足四個人。
“行屍喜歡吸食活人血氣,他砸破酒鋪的門,並非為了喝酒,而是要吸血。他已經變成了行屍,必須焚化成灰,才能不繼續為惡。”
肖佐緩緩說道。他長年累月與邪祟打交道,說出來的話,可信度極高。
“他是我表哥!”
“他如今是行屍,為了百姓安危考量,除了將他焚化,我別無他法。辛大人,如今世道不太平,你我都要恪盡職守,對得起這份微薄俸祿。”
肖佐說完,帶人轉身離開。
辛龜看著地上那堆冒著青煙的灰燼,生前很高大的人,死後居然只有那麼小小的一搓,原地起了小小的龍捲風,裹著那些灰燼,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了,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沒了!
辛龜嘴角抽動,別人的生死,他可以不管,但表哥死了,必須有人給個說法!
小的時候,辛龜住在姥姥家裡,這個表哥,是姥姥家的近門。他只比辛龜大一歲,個子卻比辛龜高了兩個頭,有人欺負辛龜時,他總會挺身而出保護。
辛龜長大回家之後,還與這個表哥有往來。到了後來,辛龜漸漸變成了陶城最大的混混兒,與表哥的往來,就日漸的稀少。到目前為止,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面。
有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哭著跑過來,“石頭,石頭,你在哪兒?爹聽說你回來了,你到底在哪兒?”
辛龜這個表哥,名叫張擎天,而石頭就是辛龜表哥的小名,這個老者,就是石頭的父親,張遠志。也是辛龜遠房的舅舅。
“舅舅,表哥已經沒了。”
“你是誰?”張遠志瞪著昏花的老眼,看著辛龜,他的眼睛渾濁,眼角有著明顯的紅腫。世道艱難,唯一的兒子又不在身邊,老人過得很煎熬。
“我叫辛龜……”
面對張遠志,辛龜完全沒有陶城第一混混兒的囂張。當年張遠志,也對他照顧很多。
張遠志反問,“辛龜?那個在陶城做大官兒的辛龜?”
辛龜點了點頭,“我沒有做大官兒,但整個陶城,只有一個辛龜。”
“你剛才說,我兒子沒了?我活生生的兒子,怎麼說沒就沒了?”
辛龜無語,過了一會兒,才問道,“表哥為什麼不在老家,來陶城做什麼?”
張遠志沒有說話,看著地上的殘餘灰燼,似乎有點明白,“死了也好,死了也好,如今活在這個世界上,還不如死了。你小子,比我想得開。”
說完轉身離開。
一剎那間,張遠志的頭髮,全部白了。而且原本還算挺拔的身子,也佝僂了很多。
“舅舅,保重……”
辛龜除了保重,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