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這是我第一次給人織圍巾,你一定要好好戴啊。”
他顛三倒四地重複著這句話,聽到最後鄭其明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聽到了,不用連說七遍。”
陸續有人進店來買東西,幾乎每個人的目光都要在陳阿滿手裡停留。
“這圍巾織的真好。”
“什麼鉤針法,我沒見過呢。”
“男人手還怪巧。”
陳阿滿想到這條人人稱讚的漂亮圍巾,很快將出現在鄭其明的脖頸上,為他抵禦生活的嚴寒,內心便很高興。又很快想到,也許鄭其明從那以後,看見這條圍巾便會深惡痛絕,可能會剪掉,再一把火燒了。
白色的雪,變成了黑色的渣滓。
街道越來越安靜,只聽見風聲,鄭其明起身,把玻璃門關緊。這時,一陣警笛聲驟然響起,由遠及近,掠過街道又遠去了。
“年下了好像真的不太平。明哥,我們今天早點關門吧。”
陳阿滿打了個哈欠,跟鄭其明一起把卷簾門放下來,鎖好準備上樓睡覺。
此刻他還不知道,坐在警車上被帶走的嫌疑人正是吳老四,那個身上還掛著自己“最後希望”的五千塊錢的男人,罪名是夥同他人參與替上大學頂包案。
驚變
陳阿滿是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街坊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吳老四被抓走的事實,他出門倒垃圾聽了個一清二楚。
吳老四?
陳阿滿怔住了,手裡的塑膠袋應聲而落,滾了一地果皮紙屑,散發著食物殘渣的腐爛味。
“吳老四被抓了……什麼時候?”
陳阿滿連忙湊上去問。
“昨晚上啊,警車還從這條街開過去,警鈴響了好久。”
話餃子館張姐一邊嗑瓜子,一邊站在人群中間說,眉飛色舞,轉頭一看,對這個話題看起來最感興趣的陳阿滿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奇怪。”
張姐嘟噥了一聲。
陳阿滿騎上他的三輪車,沒命地朝吳老四家裡趕去,果然見院門緊閉。隔壁家鄰居正在門口圍著餐桌吃飯,見有人拼命拍門,抬頭看了一眼陳阿滿:“別敲了,這家沒人。出事了,抓的抓走的走。”
聽完這話,陳阿滿覺得自己渾身的血在頃刻間涼透了。
今天是1999年12月13日,還有5天。
就5天,他上哪去籌剩下的五千塊錢?就在不久前,吳老四還登門來還過錢,滿口應承著自己一定按時還上。他確實也是這麼做的,所以陳阿滿其實沒太擔心過。但誰能猜得到後面發生的事?還是在這樣的關鍵當口。
陳阿滿這個“冒名”頂替的騙子,此刻卻從某種程度上,折在另一個冒名頂替案上。似乎是上天在冥冥中的某種暗示。
他無精打采地跳上三輪車,很慢很慢地朝家裡趕,大腦開始高速旋轉如何解決問題。
去向刀哥求情顯然不可能……那他肯定會……想到那些不堪的畫面,陳阿滿都覺得心中一陣惡寒,幾乎是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覺得自己在這幾天內,非湊夠這些錢不成。
同時他又悔恨自己大意,為何要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偏要等著吳老四的錢,他要是提前攢,說不定也能多攢一些……
雖然,這所謂的“一些”也是杯水車薪。
在窮苦人身上,金錢是一件非常令人無力的事情,無法透過時間和積累來獲得高速倍增。
陳阿滿滿肚子心事地走進家門,都沒看到站在貨櫃前的鄭其明,左腳打右腳地踩上樓梯,險些摔倒。
他本能地要去抓木頭扶手,下一秒,自己就跌進了鄭其明的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