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九月十八,零陵郡。
城外數里處。
那匹精健的駿馬,經過兩天的奔襲,早已超過了極限,可馬背上的乘客不斷催促鞭打,它也只有舍了命的跑下去。
“嘣——”駿馬踩到了一塊小石子,若是在平日,這區區一顆石子,自是不在話下,可此時,駿馬卻像是被拆掉機括的木人,瞬間散架。
“伊……”駿馬痛苦的長嘶一聲,隨後馬失前蹄,瞬間跪倒下去,馬上一男一女兩名乘客也從馬背摔落,那女子顧不得身上疼痛,扶起男子,隨後轉頭便想要再上馬去。
可轉過頭,她卻呆住——只見駿馬口邊吐滿了白沫,這匹肩高八尺的良駒,在這一刻竟縮成了一團,如同一個皮球,全身抽搐,那乾癟的馬肚子極速的上下起伏,可噴出的氣卻衰微得幾不可聞。
這是這兩日來,跑死的第四匹馬,而一旁頹然坐倒的兩名乘客,自然便是江笑書、小魚二人了。
在武陵郡城外擊殺數名江嶽幫高手時,江笑書說了一句話:
“想逃!做夢!看我殺光你們這幫狗賊……”
他難道不知道,這句話非但無法震懾,反倒會提醒敵人逃跑?他不是想殺光這群高手以絕後患麼?
江笑書當然知道這一點,可他卻知道另一點——原來他偷學而來的“禍福相依”,有這極大的副作用。
在飛身而起,斬碎那個黑帶長槍高手的頭顱時,江笑書落下地,突然發現了一件極
其可怕的事情。
丹田中看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內力,正在迅速的衰減,就好像是一個華美奢華的空中樓閣,輕輕一碰,便在轉瞬間煙消雲散,先前所有的雄偉與強大,都如同一場夢境。
丹田內力已不可逆轉的趨勢快速消失,與此同時,江笑書也發覺自己全身發軟,手腳脫力,身體好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就連懷中不過七八十斤的小魚,在這一刻竟沉重無比,險些承託不住。
因此江笑書刻意攻擊最遠的那個敵人,留出充分的時間與空間,讓敵人逃離,果然,被駭得膽寒的敵人紛紛奪路而逃,連頭都不敢回。
江笑書用最後的力量將自己和小魚帶上馬背,隨後便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明明全身脫力,理應疲憊不堪,該陷入昏迷或沉睡才對,可偏偏一閉上眼,就覺得頭皮脹痛,心亂如麻,半刻也睡不下去。
這種狀況,後世稱之為精神衰弱,不過江笑書卻不知道,只能在略微恢復些精神後,對小魚解釋道:
“我現在好像一隻剛剛從墳裡刨出來的殭屍,然後被拖到了太陽底下——又死又活,又精神又沒勁,又軟又硬……總之哪哪兒都不對頭。”
江笑書眼睛瞪得老大,可卻常常看不清東西,明明路就在前方,他看過去卻是一片黑暗。
他開始耳鳴,出現幻覺,明明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吶喊:“這樣是逃不掉的,快想個法子。”
可真正讓他想個點子,他卻頭腦空空,除了頭痛欲裂,什麼也沒有。
這一路上,江笑書只想明白了兩個道理
第一個,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想要有絕世武功,用秘術奇功是不管用的,一點一滴磨鍊出來的功夫才是自己的,其他的外力幫助,一定伴隨著巨大的代價。
第二個,我和小魚總算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想明白這兩件事後,江笑書又陷入了那精神衰弱的困境中,他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迴圈——耳邊的馬蹄聲、頭頂的天空、刮在臉上的疾風、小魚喂到嘴邊的食物……這些東西在他的記憶中不斷重複再重複,似乎永遠沒個盡頭。
江笑書,出身將種世家,十五歲前,頑劣不堪、飛揚跋扈、胡作非為、無法無天,得諢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