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公司接連線到幾家知名企業的大單,而且貨期還比較緊。工廠得大量加班才能按時交貨,原本就人手不足,加上週正陽離開時帶走了大量的技術骨幹,加上各種謠言的人心渙散。
現在又趕上貨期緊急,劉胖子叫來幾個保安,上班之後就把車間大門給鎖上,只准進,不準出,直到下班的時候才把車間大門給開啟,企圖以這種封閉的方式來強迫工人加班。
這個時候有少量工人開始變相罷工,有的是消極怠工,不是請假就是不願意加班,有的乾脆在上班的時候開小差睡覺,甚至有的為了消極抵抗,把產品故意做成殘次品。
劉胖子對這一部分工人也採取了強硬的手段,就是炒魷魚,逼迫他們離職,但是卻不給他們發放工資,他嘴裡罵罵咧咧的,“打工的還挑三揀四,不想幹,給我捲鋪蓋,滾蛋,外面有的是人。”
這是他長期屢試不爽的管理經驗,從來沒人敢反抗,因為工人們要保住自己的飯碗,只得忍氣吞聲,俗話說,人在屋簷下,那能不低頭,何況在這裡,能找到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還真不容易,所以很多時候,人們都採取隱忍的方式。
但這一次不一樣,工廠拖欠的工資太久了,看著自己的老鄉或親友被炒魷魚,看著那些像牧羊犬一樣兇狠霸道的保安,把剛開除的工人們像羊群一樣驅趕出工廠的大門,這一下點燃了工人們長期積壓下來的怒火,這個廠大都是湖南人和四川人,而且來自相連的幾個縣,在家鄉很多都彼此認識,再加上這兩個地方的人血性剛烈,只要有人被欺負,其中一個人出來做領頭羊,有了領頭的,後面馬上就會有人開始追隨,吆喝或是呼喊。
然後追隨者越來越多,事情就變得不可控制。
許志林見到宿舍門口東一堆西一夥的聚集著很多人,醞釀著罷工,大家七嘴八舌,義憤填膺。看樣子,他們準備以罷工的形式向廠方表達訴求。
只要有人帶了頭,一下子捅了馬蜂窩。工人們開始大面積罷工,要求廠方補發前兩個月的工資和提高食堂的伙食質量。當時總廠三四千名員工只有一個食堂,食堂只有十來個視窗打飯,很多時候排隊都要一兩個小時。等吃上飯,飯菜都已經凉了,上班的鐘聲也已經響了。
工廠行政部按每個工人每天七塊的生活費承包給劉胖子,劉胖子找來他的親戚負責食堂的生產運作。他的這個朋友看上去挺和善,實際上比劉胖子更黑心,普通工人一年四季吃的都是豆芽青菜,豆腐,空心菜,南瓜之類的低價蔬菜,工人們在閒談的時候都打趣著說,從劉胖子開始管理食堂以來,即使你拿著太空望遠鏡可以看到億萬光年外的恆星,但是絕對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食堂裡的一點肉星。
而且菜裡面好像從來都不放油一樣,不管是什麼蔬菜,用自來水沖洗完後一律用水煮。而且吃飯的時候還得排成長長的隊伍,像舊社會難民等待別人施捨一般,也難怪工人們抱怨。
其實對這個食堂,許志林也早有怨言,他在做雜工的時候就嘗試過那種生活,只是他人微言輕,能忍的都儘量往心裡忍下去,可能更多的人都是像他這種心態,所以,危機才一直沒有爆發,大家把怨氣都積在心中,只等待這怨氣越積越滿,只要是插上眼線點上火,最後肯定爆炸。
食堂不僅是菜品差,衛生條件也是極差。工人們在吃飯的時候要是在青菜蘿蔔裡面看到一條蟲子,有經驗的就會笑著說:“別大驚小怪,那是你運氣比較好,證明這菜是綠色食品,沒有打過農藥,你把它當成豬肉一樣吃下去得了,這可是蛋白質。”
許志林在這個廠裡生活了一年多,對這裡已經有了點感情,他不想走,他覺得在那裡都要靠自己的雙手來勞動,靠實力來證明。實際上他也不敢走,以前在外面顛沛流離的找工生涯,讓他吃盡了苦頭。現在,他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