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紀永靈從炕醒來，就聽到外頭北風“吼——吼——吼”的在嚎叫。那風力大的直接把秋冬天用的厚草門簾子給掀了起來，不停拍打在門上。

紀永靈窸窸窣窣穿好衣裳下炕，還沒開門，就感受到了從門縫裡吹進來地卷著黃土的冷風。

“風在吼，馬在嘯。”

西北地勢高，風大。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大風三六九，小風天天有。無風三尺土，風起土滿天。

冬天，冷冽的西北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割的人臉生疼。到了春天，萬物復甦，西北的風溫柔了許多，但有時風力也很強勁。

而且春季乾燥，冰雪消融後，草木還沒完全活過來，大風吹過時，往往會捲起層層黃土。經常出去一趟，人就像剛出土的兵馬俑，所以村裡的女人日常都會用巾子裹著頭臉，來防範風沙。

不過看樣子，今日的風比往日都要大上許多。

紀永靈剛掀開門簾子，就見外頭灰濛濛的天空已經變成了土黃色，整個天地間黃茫茫一片，能見度差的厲害。

她站在窯洞門口看了看院子大門，竟然都有些模糊。看來今天是出不了門，做不了什麼事了。

紀永靈不知該去喊幾個娃娃下炕練棍，還是去灶房幫忙燒火。猶豫間，就見勞碌慣了的紀老爺子已經冒著卷著黃土黃沙的狂風，從場裡提了一籠玉米芯子回來。

他見紀永靈站在院裡，說：“快進窯裡去！今兒風大、土大，你們大人娃娃就不用練棍咧。你把這個玉米芯子提些過去，把炕燒熱，再睡上個回籠覺，暖和暖和。”

大風往往伴隨著降溫，今兒早明顯比昨日要冷上許多。

紀永靈看看灰黃的天空，說：“爺，今兒這怕不是普通的大風天氣？”

紀老爺子點點頭，說：“今兒這天氣是‘下黃土’哩，不過不算太大。往年還有比這更厲害的下黃土天氣哩。喔時候，樹被吹得連根拔起，有些人家的屋頂都叫掀飛，人和牲口都叫吹得卷跑咧……哎，這老天爺一發脾氣，咱老百姓就得跟著受罪。”

紀永靈在現代沒見識過北方的沙塵天氣，但是新聞上有時候會播，說北方某某地突發沙塵暴。

看樣子，今日這個天氣算得上是沙塵暴了吧。

紀永靈填完炕，狂風依舊卷著黃土在咆哮。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的景象，不由得，她就想出去院子外頭看看。

紀永靈站在交聯牛家莊窯洞群的路上，望著通往遠處的路。一切都是灰黃的，看不清路、看不清樹，只有狂風颳著沙塵狂舞。

此刻的牛家莊像是後世星戰電影裡的荒蕪外星球，一切都是荒蕪蒼涼的。她站在這裡，如同被地球拋棄的孤兒，孤獨、寒冷、寂寞。

紀永靈是頭一次面對這種場景，心裡不由得就有些害怕和不安。

那種害怕是來自內心深處對大自然的敬畏和對生機的渴望。

“眼見風來沙旋移，經年不省草生時。 莫言塞北無春時，總有春來何處知”（唐·李益）。

縱然春天早已來臨，可是一場黃沙侵襲，掩埋了一切春的顏色，僅剩遮天蔽日的黃。

她在狂風黃沙中多愁善感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地裡那些自己培育的紅芋苗。於是，再也顧不上想什麼孤獨、寂寞，一路頂著狂風艱難地朝地裡走去。

等她到了地裡，見紅芋苗外頭的玉米稈棚子雖然在狂風中斑駁作響，但卻穩穩屹立，她的心裡就安定了。

多虧紀老爺子有先見之明，當初她搭好棚子後，紀老爺子又把玉米稈像編席子一樣，一個一個，一層一層壓好，捆起來，再重新搭好，下邊又用土掩埋，固定住。

所以即使今天的沙塵暴天氣，也沒把這些玉米杆棚子給吹走。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