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喜容剛煮好面,端著盤子從灶房走出來,紀滿慶忙去接過。
胡喜容看著兩個身上土濛濛的娃,陰陽怪氣道:“呦,你倆是狗鼻子嗎,聞得這麼好!剛說吃飯,你倆就回來了,再遲迴來一會會,就沒長面吃咧!”
一聽有長面吃,紀永周顧不得後背的疼痛,高興地跳起來:“哦吼——有長面吃咧!”
胡喜容一把拍在紀永周後背:“看你兩人的這慫樣子,也不知道上哪兒去野來著,渾身是土!”
紀永周頓時瞪著眼,張著嘴大叫:“啊——疼,疼,疼——”
紀永寧已經無奈地背過頭,不看紀永周,也不敢看胡喜容。
胡喜容不以為然地說:“咋?你娘我力大如牛嗎?一把就能把你拍上西天?”說著,掀起紀永周後背的衣襟。
很快,她便倒吸一口涼氣:“天光神,你這是被誰捶咧?還是被貓抓咧?”
紀滿慶走過來,瞅一眼紀永周後背,皺眉:“這明顯是讓人拿棍給捶咧!”
胡喜容放下紀永周衣襟,臉一黑,沉聲問道:“說!咋回事?不說,今兒就不要吃飯!”
紀永周已經紅了眼眶,他瞅了瞅紀永寧的背影,哇地哭出聲來。
胡喜容擰著紀永周耳朵,吼道:“說不說?天天跑出去胡成八道,看把自己弄成啥樣子咧!”
紀永周只管哭,不說話。
胡喜容手上力度加重幾分,說:“你當你這嘴是那上好的酒瓶嗎?嚴實不漏風!”說完,鬆開手,從牆根拎起一個笤帚,走向紀永寧。
紀永寧忙跑到紀永靈身後,躲著身子,探出頭,叫道:“娘,娘,我說,我說——你把笤帚放下我就說——”
胡喜容不為所動,朝著紀永靈走過來,說:“你還月娃子跳炕,嚇唬老孃呢!今天不說出個四五六,我叫你認得我是誰! ”
“娘,娘,娘——我們是去摘杏的時候被人打咧——”紀永寧急忙喊道。
胡喜容氣笑:“摘杏?是去偷杏吧!打得好,打得美,叫你們天天干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楊氏“噝——”吸一口氣,說:“瓜娃子,真不知道爛杏有啥好吃的,我聽著都酸倒牙咧。”
紀滿慶看著兩個兒子,聲音大雨點小地呵斥道:“還不給你娘認錯,趕緊說,以後定會痛改前非,金盆洗手!”
“娘,我錯了——”紀永寧和紀永週一起低聲說道。
胡喜容瞪一眼紀滿慶,罵道:“娃去偷杏都是跟你這個爹學的,一天天不給娃教些好東西,淨教些瘸驢的溝子,邪門歪道!”
紀滿慶一臉無辜道:“我給娃娃教啥咧,這偷杏不是村裡娃娃經常乾的嘛,也能賴到我?”
胡喜容笤帚一扔,邊朝灶房走去,邊說:“是誰偷了人家毛桃,把自己扎得差點癢死了不算,還能丟一隻鞋在人樹上,讓人提著鞋尋上門!”
紀滿慶一臉尷尬,趕緊轉移話題,說:“吃飯吃飯,好不容易能吃頓長面,就不要提陳根根爛蔓蔓的舊事咧。”
紀永寧和紀永周見胡喜容走了,立刻從剛剛的弱小無助變成了黑幫狗腿小弟,一臉諂媚又八卦地去給紀滿慶捶腿捶背。
紀永靈笑看著每天都在捱打邊緣瘋狂試探的兩兄弟,無奈地搖搖頭。
今天託了王德福的福,一家人每人得了小半碗細長面,其實也就兩筷頭就沒了。
上次買的白麵楊氏平時是不讓吃的,只隔兩天做點摻著黑麵的麵條給賈蓉花和紀永茹,畢竟一個是剛生完孩子的月婆子,一個是才三歲的娃娃,都是要被照顧的。
紀永靈用筷子從碗裡挑起一筷頭長面,雖說是白麵,其實看起來有點泛土黃,不過麵條被擀得又細又長,又韌又軟,她竟一時間有點捨不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