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飛箭破空聲!這一次,張矩讓官軍三人一組,一人持木排護衛,兩人輪番放箭,傷亡大減。
張矩的引蛇出洞之計需至少抓捕一二個歹人,哪怕是一二具屍體,從人或屍上找出線頭、順藤摸瓜。但他沒有估到,歹人的部署會如此周密,還埋伏了弓手,連死傷者也全部帶走。
剛才張矩留意到,鄭家腳店房頂上摔下一人,兵衛剛剛將其拖到腳店對面的小食店牆邊,歹人旋即又發起攻擊。除了飛箭,小食店裡還殺出三人,眨眼間殺死兵衛六人,搶走了被兵衛拖到牆邊的那人。
見到官軍被屠戮,張矩有些著惱。歹人武功不俗,想要全身而退並非難事,這是他們的強處,但他們不想留下死傷者,想必是擔心身份暴露,這是他們的弱處。“兵之形,避實而擊虛”,與其跟他們搶奪死傷者,不如利用死傷者拖住他們,打其“七寸”。張矩命官軍停止追捕,三人一組逐個佔據街巷兩邊的房宅屋頂,發現歹人立即射殺。與此同時,還有幾隊官軍繼續挨個盤查赫樓街兩旁樓房店鋪裡的人,“引蛇出洞”變為了“趕蛇出洞”。
官軍的步步緊逼很快見到效驗,一家店鋪裡傳來兵衛的示警聲,數支飛箭隨即射向店鋪。不一會兒,兩名兵衛從店鋪裡拖出一人,扔在街上,然後回到街邊繼續戒備。很快,示警聲接連響起,鄭家腳店房頂也扔下一人,街上又多了兩個死人……
官軍的應變讓歹人措手不及,但張矩臉上卻無半點喜色,兔急能咬人、狗急會跳牆,何況這群亡命之徒?張矩喚來隊正交代一番,隊正集合赫樓附近的兵衛,在赫樓門前擺出半個圓陣,排手持木排在前,弓手分列兩排在後,張矩和葛崇在最後。
嗖嗖嗖,三支火箭,像是三炷香,插在街上三個死人身上。躺著的正中面門,趴著的正中後頸。“毀屍!”葛崇脫口而出,恨得直捶大腿。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張矩早已料到歹人不會束手待斃,他在等著他們最後的反撲。很快,示警聲再次響起,街北面幾間屋頂的弓手齊齊瞄向東南方向,兩個黑衣歹人突襲了南面偏東一間屋頂的官兵,緊接著,北面兩間屋頂上同時出現三個黑衣人,正瞄準東南方向的官兵措手不及,盡數被屠……接著是南面偏西的屋頂、北面偏西的屋頂……歹人也不戀戰,一擊之後迅即逃離。
示警聲此起彼伏,歹人接二連三的偷襲令官軍方寸大亂,慌忙間亂箭橫飛,屋頂上先後十數人中箭,有官兵、也有歹人。
張矩仔細觀察著戰局,歹人接連偷襲四次,從四個方向逃離,共十一人,一人重傷,十人逃離,加上之前街上的三人,歹人共十四人。“十四、十四……”張矩默默唸叨了半晌。
“明府,追還是不追?”葛崇急切地問道。
“不追!”張矩停住唸叨,他已經打定主意。“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今夜調遣的巡防軍沒有越騎,憑官軍的腳力,別說追不上歹人,即使追上恐怕也是白白送命。況且,他心裡還有個念頭,就是這“十四”!
在長安時,“俠少”卓不浪常邀張矩玩一些市井博戲,張矩唯獨對攤錢之戲頗有興致。“攤錢”極為簡單,將銅錢撒於盤中,以四除之,猜餘錢定輸贏。“攤錢”玩得多了,對“四”這個數也變得敏銳。“十四個歹人?十四枚銅錢?以四除之,餘錢有二,歹人是否有餘呢?”張矩要同歹人玩一局“攤錢”……
不遠處傳來打更聲,已是亥初,官軍結束盤查後已經撤出了赫樓街,街上空無一人,只留下斑駁的血跡。
空寂的街,不知何時憑空出現了兩人,中等身量,一個濃髯雄健、一個藍眼精悍。
“看來我們低估了衙門。”
“還是想想怎麼跟宗主交代。”
“你有沒有留意方才指揮官軍的那個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