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富英走出院子,回頭凝視,目光似要從院門看到屋裡,低低嘆了口氣,拍了馬林幾下,和馬紅梅互相攙扶走出衚衕。
停下問馬林,“今天這年夜飯,你吃得痛快嗎?娘吃得痛快。”
挺立身子越走越穩,大步向前,風變得溫柔,鵝毛大雪洋洋灑灑飄落。
馬紅梅小步跑著,在何富英身後護著她,“娘,慢點。”
屋內馬奎山看著一片狼藉的年夜飯,胸口憋悶,老婆子還在跟馬金鳳咒罵馬林,馬金成躺在地上醉成爛泥,馬金明正跟高福蓮打包桌上的菜。
氣得馬奎山把手裡酒盅砸地上,“這到底是怎麼了?這年還過不過啦?”
馬林仰起頭,雪打在臉上頃刻化成水。
“雪漫漫,雪漫漫,誰人念我行路難。蛟龍未遇,潛身於魚蝦之間。君子失時,拱手於小人之下。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長。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
馬林不知對誰說了一句,“一切苦難和敵人都是紙老虎,一切都會好的。”
鼠年最後一天,子時放鞭炮煮餃子,象徵新的一年撈滿富貴元寶。
何富英摟著馬紅梅說了一晚上話,初一早上,馬林反而起最早,燒水蒸酸菜餃子。
一碗堅果讓紅松鼠要瘋了,滿炕亂竄東藏西藏,何富英看著好玩,又幽幽說了句:“松鼠都知道藏東西呢,有些人還不如松鼠。”
“娘,新年好。”
馬林沒磕頭,何富英也不介意,包了一塊錢紅包給馬林。
今天四處拜年的人多,馬家不會再去走動,索性陪著何富英等著別人拜年,何富英準備了很多零錢,5分,1毛,2毛的。
“娘,還有2毛的呢,夠大方的。”
“你爹那8塊多補貼裡換的,棉花和布你買的,昨天那隻野雞還是你山上打的,過年沒咋花錢。”
馬林開始畫餅,“跟著大兒子吃香的喝辣的,以後在家待煩了就去姥家,要不就去縣城。”
馬紅梅吃完飯才開始洗臉,再不打扮,別人登門就丟磕磣了。
她最終還問出口,“大林,你昨晚跟他們徹底撕破臉了?”
“他們?”馬林嗤笑道:“男的卑鄙,女的下流,別玷汙咱家的名聲,咱家有爺們,我馬林頂門立戶,狂飆為我從天落。”
拜年的多數是附近鄰居,同住一個鎮上,也只是附近的鄰居和親友互相拜年。
韓軍、劉大華和李景輝前後腳來的,拜年領紅包,馬林帶他們到自己屋,一人扔了一包煙。
韓軍坐沒坐相,半躺炕上逗松鼠,“馬哥,初幾去縣裡啊?”
“初六。”
劉大華抓一把炒熟的松子吃的香,“初五鎮上有年集,二月二的廟會你趕不上了。”
“啥廟會啊,和趕集一樣,咱們鎮上也沒廟。”李景輝覺得過年沒意思,家裡兩個光棍,這年過的冷清。
馬林一條腿在炕上,一條腿垂地上,“你們仨有啥打算?”
韓軍從劉大華手裡搶了松子,在炕上滾動讓松鼠撿,帶著幾分無聊,“不想種地就趕大車唄,還能幹啥?”
劉大華給了他一腳,問馬林:“你去縣裡,肖可可那邊再不聯絡了?”
李景輝面露不屑,“馬哥現在吃公家飯的,肖可可過去不待見馬哥,現在高攀不上。”
馬林樂夠嗆,這李景輝會捧人的,存了心思逗弄他,“大輝啊,我跟你說肖可可的爺爺在省城當領導的,雖然現在她家現在有點麻煩,但是人家有背景。”
“啥?她有背景?我可聽說,人家城裡插隊的,能跟大隊書記要塊地自己蓋房住呢,她還跟女知青四人擠一個屋。”
韓軍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