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熅停下腳步,冷冷地盯著工部大廳中那些忙碌的工匠,臉上的怒意未曾消散。
他的眼神冷如寒鐵,深深地注視著那群忙碌而低垂頭顱的工匠們,彷彿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無聲地訴說著制度的殘酷與不公。
金屬的撞擊聲、鐵錘與砧板的摩擦聲、鑄模的冷卻聲,在這座工部大廳中迴盪,彷彿無聲的控訴。
空氣中瀰漫著金屬的氣味和焦慮的氛圍,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朱高熅感到一股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大廳,每一塊鑄鐵,每一件兵器的誕生,似乎都帶著沉重的枷鎖。
這些人,眼中只有疲憊與麻木,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們一生註定與這座大廳、與這把錘子、與這些工具為伴。
金忠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低聲解釋道:
“魏王殿下,這些人不過是匠籍之人,地位卑賤,身份低微。
沒人會在意他們的出身,所有工匠一輩子都不過是些工匠罷了。”
朱高熅眉頭一挑,轉頭盯著金忠,語氣冷峻:
“匠籍?”
朱高熅停頓片刻,目光越發凌厲,
“你是在告訴我,這些身負大明火器製造重任的人,居然被如此貶低?”
金忠微微低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沉聲道:
“這……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
自洪武以來,太祖為了鞏固統治,建立了嚴格的戶籍制度。
將天下百姓分為四等,士、農、工、商,工匠自然歸屬‘工籍’一類。”
他頓了頓,目光閃爍:
“而且,工籍一輩子就註定是工籍,永世不能改換戶籍!
父輩是工籍,子孫便永遠是工籍!”
朱元璋這樣做,一方面是為了確保勞力的穩定,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止貴族階層被庶民階層輕易滲透。
老朱定下這條規矩,意圖是加強皇權,讓百姓的命運固定在特定的軌道上,以便更好地控制整個國家!
朱高熅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沉默了片刻。他的內心不禁湧起一股憤怒,甚至開始痛罵這種做法的愚昧和殘忍。
在大明的制度下,戶籍不僅僅是一個人的身份標識,它決定了一個人一生的命運,甚至會影響到子孫的未來。
每一個“工籍”的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他們只能從事與“工”字相關的工作,無論是製造兵器、鍛造農具,還是雕刻工藝品,所有這些“工籍”之人,都被困在了這條看似普通,卻無法超越的命運軌道上。
更為荒謬的是,孩子從一出生便被劃入父親的籍貫,不管孩子的天賦如何,性格如何,選擇如何,都無法逃脫這個被賦予的身份。
一個出生在“匠籍”家庭的孩子,終其一生也只能是個“工匠”,甚至沒有機會去追尋其他更高的理想或更好的未來。
無論他如何努力工作,如何提高自己的技藝,最終也不過是為了為國家提供廉價勞動力而已。
而這一切的根源,正是老朱為了“穩定”而設下的鐵的規矩,
意圖透過將人民固定在特定的階層中,以避免社會動盪。
但這些規矩帶來的卻是截然相反的效果——數以萬計的工匠一代代被束縛在同一個貧苦的命運中,無法突破命運的束縛,甚至連最基本的尊嚴都無法獲得。
朱高熅緊握的拳頭逐漸放鬆,指甲在掌心中掐出細長的印痕。
他低聲道:“這些人一輩子都被囚禁在工籍之中,無法脫離,無論他們多麼優秀,天賦多麼出眾,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
金忠深知朱高熅的憤怒,卻並不敢反駁,只能點頭:
“正是如此,魏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