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生髮,本該是桃紅柳綠的春日盛景。
可孟婉兮坐在廳堂之上,只覺春寒難消,此夜難熬。
在等待路小白和陳瑾歸來的這段時間裡,猗蘭院的眾人都有了睏意,在孟婉兮的點頭應允下,隨手拿件薄被輕衿坐著瞌睡。
唯有孟婉兮昏睡了許久,雖面色蒼白,倒也還有幾分精神,望著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
她知道院子外頭無人敢睡,有不安恐懼的婢女僕從,有守在門口紀律嚴明的王府護衛,還有不知何故去找了竺蘭的綠竹。
綠竹是自小就在她身邊伺候的,她從不虧待身邊親近伺候的人,卻已不是第一次被貼身婢女背叛出賣了。
蕭熠身上 鞭傷未愈,又因孟婉兮定要求旨和離而心緒震盪,還為了查證累了大半宿,本就睡得不算安穩,眯了片刻便驚醒過來。
醒來後,蕭熠下意識望向孟婉兮,竟見她眼圈泛著紅,有淚從雙眸掉落,一時有些恍惚。
“你,你別哭”蕭熠緩過神來,開口勸道。
話音未落,便見孟婉兮拿出絲絹抹去淚痕,別過臉斂容端坐,不肯拿眼看他。
蕭熠不禁苦笑,道:“你不必對本王如此戒備。和離書已經交給你了,天色已快亮了,最晚不過明日初十,你便得償所願,不再是寧王妃了也算夫妻一場,咱們說會話吧。”
孟婉兮還是不肯理他。
蕭熠嘆氣,自顧自說道:“你不理我也是應當的,現在想來,本王竟不曾為你擦過一次眼淚”
孟婉兮無動於衷,依舊一言不發。
“本王前幾年,收了你幾首你寫的好詞,記得裡頭有一首寫的尤其好——”蕭熠頗為懷念,憑著稀薄的記憶念道:“長夜迢迢,落葉蕭蕭,紙窗兒、不住風敲愁也難拋,夢也難招,擁寒衾、睡也無聊”
“王爺覺著寫得好,轉頭便帶去了青樓,讓伶人妓子編曲兒吟唱。”孟婉兮被他的話酸到牙疼,似乎對她有多用情似的,終於忍不住回懟道:“王爺何必如此作態呢?王爺想聽什麼,直接問便是。”
剛搬離紫星閣的那年,孟婉兮滿懷幽怨,愁緒萬千,也學著舞文弄墨疏解一二,卻被蕭熠拿去顯擺,竟從青樓傳了出去。
寧王妃不為寧王所喜,寧王妃獨守空閨做了怨婦,寧王妃善妒不能容人,寧王妃行事出格行為乖張
總之,寧王妃孟婉兮在京都的名聲,一直都不太好。
她的夫君蕭熠,似乎不曾為她辯解過分毫,流言便越發肆無忌憚,就連高官命婦的雅聚,也沒幾個人顧及她出身高貴,夫君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寧王。
最開始,孟婉兮只覺世人的目光如影隨形,如芒在背,尚可忍受。
後來,那些揶揄的,不屑的,譏諷的,惡意的乃至露骨的,貴婦人的言語和目光變得如針扎如蟻噬,讓她不能安寢不願抬頭視人。
再後來,除非實在推脫不掉的,孟婉兮漸漸不肯出門,終於在京都的貴婦圈裡徹底沒了身影。
她乃公卿嫡女,貴為王妃,卻不能以勢壓人。
她豔冠京都,也不缺才情,卻原來也抓不住男人的心。
陵川望族的孟氏女,原來也不過如此。
後來還是路小白和路輕輕出手,威逼利誘,見了血也花了不少銀錢,才讓她那些詩詞從青樓妓館絕音。
此後,孟婉兮便不肯再動文墨了,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蕭熠身上。
她想蕭熠回心轉意,想證明她選的男人是對的,證明她和蕭熠是有夫妻情分的。
否則陵川那幾年,蕭熠為她養馬駕車,伏低做小,又算什麼呢?
“夫妻緣分將盡,日後只怕你也不肯再見本王——”蕭熠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問出了口:“五年